“诶，行！”麻杆搓搓手，又顿了下，“那这娃娃……”

覃五哥淡淡说，“你是大哥，你说了算。”

不等我彻底绝望，他又补充道：“但折了个三儿，没人散土趟路。散土打火机可以做，趟路你想让哪个去？”

“这……”麻杆犹豫半晌，狠狠一跺脚，“也行，算这小子运气好！”

散土就是把挖出来的坟土散出去，越远越分散越好，免得人发现。

人口多的地方，散土最好找大众脸，埋进人堆根本没人注意的那种人干。本地人扎堆的地方，也最好别用外地人。

这活儿没多少技术含量，低调老实就成，分钱也分得最少。

但这片无名大山比较特殊。

山脚四个村子，我们水南渡就是其中一个。只有一条山道通往镇里，巴士一天两趟，车程七八小时。

当地连找媳妇女婿都喜欢找隔壁村，除了下基层的村支书，各村根本没外地人。

这种地方，散土人长得再平凡也没用。不是本地人，分分钟就得被认出来，然后被盯上。

要是北派那些不讲究的，可能愿意在当地精挑细选收个新人。

但南派不可能这么干。一是有规矩不收外人，二是南方山多水多，十里不同音，遍地都是封闭的小村子。

难道要每去个地方，就收个当地人？

那不有病嘛。

所以不如冒点险，小心散在山里。反正深山又潮湿又安静，野生动物又多，小点心散土的难度不大。

大伙儿随手也就干了，没必要还专门带个散土人分钱。

望风的也是一样。

人多的地方，熟练的望风人好发挥。凭他们的眼力界和耳根子，很轻易就能融进当地，成为团伙的耳朵和眼睛。

所以好的望风人，在团伙里地位也高。

但还是那句话，在这座山用不上，理由跟散土一样。

在这种地方，望风人要干的不是融入当地取得信任。而是保证团伙活动范围内没人活动，踪迹不被发现，随时通风报信和杀人灭口。

原来那个三儿干的就是这种活，技术含量不高，但要听话、要敏感。

除了这些还有个活计，就是覃五哥嘴里的“趟路”。

所谓趟路，其实不算团伙里常驻的分工，也不算“专业”。顾名思义就是第一个下墓，给大家开路的那个人。

其实一般情况下，肯定是对墓葬最了解、身手也最好的几个人先下去。有些完全没危险的古墓外围，甚至在上头留个望风的就行。

但有时候，眼把头判断墓葬不对劲，有点诡异，里面可能非常危险的时候。

第一个进去的人，就有说法了。

老人肯定是不去的，“技术骨干”也肯定是不去的，这时候去的人，俗称“炮灰”。

唯一的作用，就是用命给大伙儿探出机关情报，哪里有什么危险。

所以覃五哥一说缺个趟路的，麻杆儿就懂了。

意思是这墓葬邪门，得要个炮灰试探试探，要是太危险，哥几个也犯不着把命搭上。

覃五哥的意思，其实就是把我当一次性用品。死了就死了，没死就再说。

根本没接纳我入伙的意思。

看上去要是没有我，他们就会用被看做“外人”的三儿。

这个小细节也能看出来，真不要把盗墓贼跟武侠小说里的江湖侠客画上等号，产生不必要的幻想。

这就是帮谋财害命的玩意儿。

但那时候我肯定不懂啊，还以为是真的通过考验，终于也成为正儿八经的盗墓贼了。

高兴得不行，也不管肚子还疼，跳起来就给三个人鞠躬作揖，一口一个“哥”的叫。

从小村里人就说我嘴巴甜，只要我愿意，能把所有人都哄得高高兴兴。

三个人也对我亲热起来，我终于知道了他们的名字。

差点杀了我的那个瘦猴儿叫谭新恒，长沙人，绰号麻杆，我后来叫他恒哥。

是这个盗墓团伙的头头，听说从小就干这行，前到先秦西周后往清末民国的墓都盗过。

也是团伙里的卖米郎，人脉很广，连北派里的大人物都能称兄道弟。

绰号肉猪的壮汉真名谭永年，长沙人，跟麻杆是亲兄弟。

是团伙里的土工，看那满身腱子肉就知道，偶尔也客串打手。

在可能有墓的地方望风的打火机，真名谭兴，谭新恒的堂弟。在团伙里负责后勤采办，也负责望风。

听名字就知道，这几个人跟大部分南派团伙一样，核心成员都是亲戚，做的是家族生意。

唯一的外姓人就是覃五哥，他叫覃一成，也是长沙人。

跟谭家兄弟虽然没血缘关系，但据说跟谭家某个长辈师出同门，也算是自己人。

又是老眼把头了，掌眼过无数古墓，圈子里名声不小。团伙原来的眼把头意外身亡后，谭新恒专门请来的了覃一成，在团伙里地位超然。

就是被叫做“外人”，现在只剩个尸首的三儿，其实算起来也不远。是谭新恒隔壁镇的，在大城市，妥妥得算是同乡。

但对排外的南派团伙来说，却是标准的外人。

看谭家兄弟清理门户的果断劲儿，和覃五哥知道后的反应就明白。哪怕跟了大半年，三儿在他们眼里依旧不是自己人。

搞清楚这几个人的关系后，我突然惶恐起来。

三儿好歹还勉强算个同乡呢，长沙在湘东，水南渡在湘北。以谭家兄弟标准，我估计连同乡都算不上！

山路难走，肉猪在前面开路根本注意不到我。覃五哥在发话留我一命之后，也再没正眼看过我。

倒是被叫做麻杆的谭新恒，可能是团伙老大的原因，倒是很快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他倒是也明白问啥，笑着安慰了句：“没事儿，你既然姓廖，跟咱们也算是有点缘分。既然入伙，以后就都是兄弟了。听哥话，哥护着你。”

“为什么姓廖就是有缘分？”我好奇，“几位大哥都不姓廖啊。”

谭新恒这次没回答，只挥挥手让我跟紧点。

我实在忍不住好奇，又问了几句团伙的内部情况，“英勇事迹”之类的。

他也没不耐烦，就是七绕八绕的不回答，反倒把我的情况套了个一干二净。

来回几次，我就明白人家是不想跟我说了。估计是刚入伙，还不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