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房间里漆黑一片。

我紧紧跟在黄爷身后，直到村长开灯，才安心了一些。

炽黄色的电灯泡，发着橘色的冷光，让着漆黑的房子更加诡异起来。

房子里摆设非常简单，一张掉了黑漆的八仙桌，两边摆着太师椅。桌子上面墙上挂着神像，还摆着香炉，硬是没有看出来供奉的是那尊神。

“起白事得两天，这两天你们就住我家吧。”

村长说他们这边的习俗就是这样，不管是不是火化过的，全部都得土葬。

就算老王只剩下了骨灰，他们都要安排棺材把老王的骨灰装进去，而且寿衣这些东西都不能少。况且，我手里还拿着老王分账的两沓现金。

“村长，你们这村子里门咋都在关着？”我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习惯了……”村长回答了，却又什么都没说。

他指了指八仙桌上的香炉，示意我把老王的骨灰放在后面。

然后就见他一阵翻腾，从里屋拿出来一把香和几捆纸钱，点燃之后就让我们直接在堂屋开始上香烧纸。

而村长则是推开门，点起了鞭炮。

鞭炮像是就像是打开了这个村子里的开关，整个村子也开始变得嘈杂起来。

那些紧闭的大门全都打开了，男女老少都结伴而行朝着村长家走来。

就连皂角树下晒太阳的那个老人，也挪了过来。

村子在外面嘀咕了几句，所有村民开始排着队过来上香。看着这些无论性别年龄的村民们，上香的动作都那么一致，就好像是专门排练过一般。

“谁家有现成的棺材让出来，有钱拿。”

“来两个年轻娃，去劈柴。”

“去几个女人，把堂屋跟厨房收拾出来，起白事。”

“桌子椅子碗筷子，谁家有整套的都往过搬……”

村长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我跟黄爷俩人就站在旁边，看着这些村民忙碌。

我有些心急的扯了扯黄爷的袖子，自从进了村子里之后，他就开始变得异常沉默。我可是非常清楚到这儿来的目的，毕竟小命不保的是我自己。

黄爷感受到了我的心急，转过身来朝着我略微摇了摇头。

等村长安排完之后，呼呼啦啦大堆人都走了。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看见村长的家人，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下午饭是在村长家解决的，村长亲自下厨，跟着我们一起吃饭的，还有那个满脸沟壑的老人。村长看上去，对那个老人非常敬重。

“村长叔，你们买菜都是去镇子上买的吗？”我有些好奇的问道，“镇子上的司机，基本上都不到你们这儿来啊。”

刚问完话，气氛瞬间压抑了下来。

黄爷满脸无奈的看着我，村长放下碗叹气，老人咋是猛的砸了几口旱烟袋。

“狗日的又有人出去造谣。”

到最后，又来了一句不是回答的回答。

山里的天黑的很早，吃完午饭没多久，太阳就已经开始落山。

入夜的沙门村更冷了，好像空气都要被冻住。

村长又叮嘱了我们一遍，入夜之后不要出门，然后直接进了里屋躲进了被窝。时不时还能听到那边传来的阵阵咳嗽声。

我跟黄爷的床在另外一间屋子，是白天来的那群人帮忙铺的。

“黄爷，为啥不问那照片的事情？”我这时候才有机会问了出来。

“不是不问，是还没到时候。今晚咱们要是能安宁的过个夜，明天就能问了。”黄爷说完话，拉过被子紧了紧。

听到他传来的咳嗽声，我这才发觉，黄爷的年龄跟村长差不多大，也已经是个老人了。

陪我来这边吃苦受罪，即便是爷爷给了钱，我也有些于心不忍。

况且，还是为了我的小命在奔波。

或许正是因为有了他在身边，所以根本就没有命要到头的觉悟。

夜越来越深，整个山村夜变得越来越安静。

我也开始眼皮子越来越重，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睡的迷迷糊糊，被黄爷给摇醒了过来。

刚准备问，就隐隐约约看到黄爷制止我说话的手势，然后示意让我跟着他走。

只见他开了房门，从村长家走了出去，还在缓缓朝我招手。

我立刻跟了上去，心里暗想，黄爷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开始调查起来了。

越往前走，路越漆黑，很快我就跟丢了。

本打算往回走，却看到不远处有灯光亮起，还有鼎沸的嘈杂声。难不成是村子里来给老王闹夜的，那黄爷肯定也是去了那边吧。

加紧脚步，朝着光亮处赶紧跑去。

这边确实是在开席，白布搭的顶棚，下面放着几十张八仙桌，每个桌上都放着菜肴，旁边围的满满当当都是人。

最前面还搭着戏台，两个唱戏的咿呀咿呀的也不知道唱的是什么。

有人见我过来，连忙带着笑容拉我入座。

那脸上的笑容让我分外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吃，吃，吃，赶紧好好吃。”

桌上的人也都热情的在跟我打招呼，他们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笑容。

当我拿到一个包子塞进嘴里的时候，终于想起来这笑容是在哪儿见过了。我处理过的那句尸体上，还有那半张结婚照里女孩儿的脸上，不就是这种笑容吗？

想到这人，我大气都不敢出。

咬到嘴里的包子，直接吐在了桌上。

等我再抬起头来，周围所有的人都消失了，顶棚还在，桌子还在，就连灯都还在晾着。

最让我害怕的是，戏台上的两个唱戏的面向我并排站着，还是带着那种笑，就那样盯着我，让我浑身都在发毛。

“小程，你咋跑这儿来了？”黄爷的声音响若惊雷。

但在我听来，却无比的悦耳。

“黄爷，你人跑哪儿去了。你让我跟你出来，自己跑了。”我又有些埋怨他，明明是他说让我不要离太远了，却自己跑了。

“我什么时候让你出来了？”

黄爷说他感觉到旁边有动静，赶紧起身就发现我已经不在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