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七脸色有些阴沉，说了句去郎家。

郎家刚出完出殡，就关起了大门，门口的电线上依然落着几只乌鸦在“啊啊”大叫，见到我们过来，拍着翅膀飞走。

鬼七用力拍打着大门，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难道没人？

鬼七从门缝里看了看，又走到墙边，一脚踩着树杆，一脚登着墙，跳进院子，把大门给打开了。

我们刚往里走，刘玉梅就从屋子里惊慌失措的出来，见到我们，吓得面如死灰，就好像见索命的黑白无常。

刘玉梅的眼神有些闪躲。

我妈都埋了，她还什么好怕的？

估计有事瞒着我们。

鬼七没客气，坐在院子里的树墩上，盯着刘玉梅，开口道：“刘玉梅，都这个时候了，你不用瞒着我们，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刘玉梅有些哆嗦，“我……我什么都没干。”

鬼七重重哼了一声，“还不说，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再不说，你死得比你老伴都惨，东胜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说！”

刘玉梅被鬼七的话吓得六神无主，眼神不由地看向四周。

鬼七和我也觉得奇怪，看刘玉梅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好像有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大白天的，院子的角落一览无余，藏不起来人。

她到底怕什么？

居然不敢说。

鬼七站起身来，径直朝着屋里走去，我也快步跟上。

刘玉梅箭步如飞，冲到我们前面，挡住我们的去路，大声叫：“老鬼，你想干什么？你给我出去！”

鬼七一把扒拉开刘玉梅，直冲到那天我睡的那个间屋子，伸手就要拉开柜子。

我记得在柜子里有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放着一把铜镜。

刘玉梅又发出一声尖叫，用力把鬼七拉到一边，尖叫道：“老鬼，你给我滚，给我滚，我们家的事，你管不着！”说着，就用脑袋撞鬼七。

典型农村老太太的作法，撞头。

鬼七一把抓住刘玉梅的胳膊，强行把她推到炕上，嘶吼道：“刘玉梅，再敢阻挠，我对你不客气！你当年想要害死郎桥，又害死你儿媳妇儿，现在连累东胜也死了，你狼心狗肺吗？都说虎毒不食子，你连夜猫子都不如！”

鬼七喘着粗气，大声喝骂。

刘玉梅愣在原地。

鬼七接着大声道：“你还嫌人死得少吗？你有没有人心，你还有孙子，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告诉你，如果不把这事解决，郎家没有一个人能活！”鬼七说完拉开柜子。

盒子还在柜子里。

鬼七拿起盒子打开，把那面崭新的铜镜拿在手里，看了看，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凑了过去，镜子就是前天我曾经看到过的。

鬼七拿着铜镜翻来翻去的看，不由地自言自语：“郎桥，我怎么感觉这面镜子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个，但哪里不一样，我说不上来。”

我拿过铜镜，细看之下，说：“鬼叔，确实不是原来那个，字不一样，上次我看到的字是招魂引魄，无鬼自来，这面镜子上写的是吞阳嗜阴，恶灵重生。”

鬼七连忙翻找柜子，可盒子里只有一个，镜子也只有一个，他回头冷冷问：“另外一面镜子呢？”

刘玉梅脸色金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不说，现在我明白了，你梦游是装出来的，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刘玉梅听后差点儿晕倒，颤抖地说：“郎桥他妈后来怀孕，我害死了郎魅，我就想埋了她，后来有个人突然出现，在她身上下了咒，又给了我两面镜子，说当郎桥他爸死了之后，就让我按他说的去做。我要不做的话，他就让我死。

“他把镜子给了我，让我每月十五拜月，在镜子里，我看到了郎魅。她对着我笑……”

鬼七脸色陡变，“什么？你说那个孩子姓郎，你怎么知道她是郎家的人。”

刘玉梅连忙解释说：“是那个人给起的名字，我也一直这么叫。昨天他又来了，好像提前算到你们会来，不让我说，如果我说了，就让我死。”

“他人呢？你认识吗？”

“就是前进镇的马仙儿。”

这个名字我听说过。

我小的时候马仙儿经常骑着一辆自己制作的加强版自行车走街串巷，喊着：豆丝儿。不过我那时一直听成了斗累儿。

长大后，就再也没听到他喊过。

原以为他死了。

鬼七看了看我，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离开郎家，骑着鬼七的那辆摩托车就去了前进镇。

镇子边上一群大爷大奶们坐在一家的东房山处，大声说笑着。

我把车停好，叫了几声大伯大娘，问了一下马仙儿家在哪里。

因为马仙不是本地人，起初这些人有些茫然，说村里没有姓马的，我想了想，又问有没有叫豆麻子的，谎称昨天他偷了我朋友的东西。

豆麻子是马仙的外号。

他得过天花，又整天和黄豆打交道，才有的这个外号。

当有人听到豆麻子的名字时，脸色明显有些不太好，连连摆手让我走：“昨天？走走走，我们不知道，去村里问问。”

这些人明显不想告诉我。

就像在我们村打听刘玉梅一样，她叫什么人们不知道，第二毒妇都知道，打听她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

恐怕马仙儿也不是什么善类。

我没再问，骑上车继续朝前走。

能称上镇的，都是大村，人口很多，可奇怪的是，我来到主街，竟然连一个人都没看见。

连平时街口卖熟食的都没有。

前面有一家平平无奇的小超市，我走了进去，有个老头正坐在电视前看着武打片。

他听到声音，转过头，问道：“小伙子，买什么？”

老头长得很黑，就好像工地里的架子工。

我随口说：“来盒烟，《中南海》。”

老头把烟扔到柜台上，说：“五块。”

我掏出五块钱，拿起烟，拆开包装，点上一支，问道：“大爷，我跟您打听个人。”

“谁呀？”

“豆麻子。”

老头点了点头，“哦，你是他什么人，他一个老光棍子你找他干什么？你是他的远房亲戚？”

我摇头说：“不是，是有人托我代为打听的。”

“他家就住在村口最西面，房西有口机井。不过，小伙子，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最近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我不由一愣。

要是从前，我表示不屑。

鬼七虽然一个做棺材的，但也懂卦术相术风水术，而且有师门，对于江湖上那些行走的术士之言，我都不信。

只不过因为医不治己的原因，不可能给自己看相算命。

但老头一眼看出我身上有问题，难道是隐藏的高人，可是这个不干净的东西包括的太多了。

江湖骗子固有的套路，简短的言语包含万种意思。

从而在极短的时间内筛选用户。

想骗我，没那么容易。

我表情没什么变化，看着老头说：“你继续说。”

如果是江湖骗子，他肯定会认为没有说到我的内心，会再问一句简短的话，但老头没有，淡淡道：“小伙子，你印堂发暗，右颧骨处又有伤痕，这是大灾之相，不过你的伤痕又细又短，应该是被夭折的婴儿所扰，离开吧，离开吧！”

这一刻，我不由地张大了嘴。

老头转身接着看电视。

我并没有继续问下去，我是来找寻找马仙儿的，先找到他家，晚上跟鬼七一起过来收拾这个王八蛋。

一个卖豆丝的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半个玄门人。

我戴上头盔，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骑车来到村西口。

在村西找了一个，果然找到了那口机井，旁边就是三间破旧的小土屋，木门紧闭着，还围着土墙。

这地方好像不是人住的。

不过木门上贴着对联，在农村，对联多是用糨子（白面做成糊状物，风干之后，粘得很牢固）贴上去的。

无论风吹雨打，都不会被破坏，春节前两天再贴的时候，还得用铲子细细的铲。

我又看看马仙儿家旁边的那户人家，对联也差不多。

既然有人贴对联，就说明这里有人住。

我摘下头盔，骑在车上，心想着如何上前敲门，要是马仙在家，我要问什么？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马仙儿家的木门发出声音，有人开门，我立刻转过头不再看，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拿出电话假装通话。

有人推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出来。

虽然这个老头显得很年老，但一眼就能看到他脸上的麻子，真是马仙儿。

我边假装打着电话连把车停好，朝着马仙儿走了过去，客气地问道：“大爷，我问您一下，王福贵家住哪儿？”

马仙儿看向我，他的眼睛浑浊不堪，土黄色，呼吸显得非常粗重，声音很沧桑，只说了三个字：“不知道！”也没多说，费力地骑上三轮车走了。

我看着他，确定之后，骑着车朝南而去。

再次回到村口的时候，因为有从地里拉玉米秸的经过，占满了整个街道，我不得不停下，等着车过去。

刚才村里的那几个老人有些戏虐地问：“小伙子，找到豆麻子家了？”

我点头，“找到了，被我一把从三轮车给拽下来，把东西抢回来了。”

其他人有些惊讶，不太相信，“真抢回来了？”

“抢回来了，那破蓝褂子都被撕出一道口子。”

三轮摩托车过去，我骑车离开，接着我就拐弯，突然又停下了，因为这段时间不超过五六秒的时间，刚才房山聊天的那些人全都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