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命中无子，我原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他十八岁出村闯荡，多年后带着我妈回家。

爷爷见到我妈鼓起的肚子，露出一种极为惊恐和错愕的神情，厉声要我妈赶紧去打掉。

经不住我爸妈的恳求，爷爷终于答应留下我。

他安顿好我爸妈，自己出了门。

那几天他时常不在，就叫来了和他关系好的周瞎子看顾。

周瞎子是讨饭到的我们村，看上了我们村后废弃的道观，一个人在那边住这。

他邋里邋遢，我爸还要给他端饭送水，心里别提多膈应了。

他也看不惯我爸，曾指着我妈肚子说，你非要生这个孩子是吗，哪怕因此要了你爸的命？

我爸气得要揍他，还是我妈拉住了。

我妈临盆那天，整整下了一夜的雪。接生婆进屋一看，就叫我爸去借车。

“是个死胎，赶紧送县医院，先保住大人再说。”

我爸没了主意，周瞎子摆摆手，对接生婆说：“你只管照顾产妇，其他不要管。”

因为难产，我妈叫了整整一夜，我爷爷才回来。

他浑身血淋淋的，背上背了一条极大的红色狐狸，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袱。

我爸看到他时候吓了一跳，“爸，都什么时候你去打猎？快救救你儿媳妇啊。”

爷爷不理他，走到堂屋把狐狸放下来。

周瞎子鼻子抽动了几下，走到狐狸前，又去摸爷爷的布包。

“化了形的火狐？李老头，你真是不要命了？”

似乎我爷爷带回来个很了不得的东西。

爷爷一言不发，拿刀刨开狐狸的腹部，取出一颗指头大小的珠子。一旁的周瞎子说这叫内丹。

我爸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

将内丹给我妈吃下去，我妈立马有了力气。

等正午时分，我出生了。

阳月阳日阳时，极阳之体。

“就算能顺利出生又能怎么样？极阳之体，根本活不下来。”周瞎子又说。

我爸妈还没来得及高兴，又陷入另一种绝望。

爷爷说你们现在立刻离开，在这孩子十八岁之前不要见他。我保他十八年平安。

“那十八年之后呢？”我爸问。

爷爷不说话，只催着他们赶紧走。

我爸找来乡亲把我妈抬到隔壁家借住，等雪停就连夜离开。

爷爷将我托付给乡亲，自己则一头扎进他的屋子。

拿起了自己做纸扎的工具。

我爷爷是名纸扎匠，开着家丧葬用品店，祖祖辈辈都做的是死人生意。

纸扎这一行有忌讳，不能做出似真人的纸人。

但是爷爷做的纸人，形似十七八的少女，栩栩如生。

上小学之前，我都一直被关在家里不得外出。陪伴我的只有爷爷和一屋子纸扎。

纸人和我形影不离。每隔一段时间，我都要嘴对嘴，将体内多余阳气渡给她。

这是爷爷教我的方法。我体内阳气太多，身体无法承受。以免我爆体而亡。

我渐渐长大，这些年纸人也发生了变化。

她实在太漂亮了。肌肤若雪，五官秀气精巧，一头乌压压地黑发比电视里的明星还要浓密。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我隐约记得小时候，她就是普通少女的样子。不知道从什么起，变得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像真人。

我问爷爷，爷爷也答不上来。

小时候他还会开玩笑说这是我媳妇，现在我提到纸人的时候，他就露出一股奇怪的神情。

他也不再进我房间，不许我将纸人拿到堂屋。

他害怕他亲手做出的这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