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林元菱带着表姐来到店里。大厅里已经没有空座位，我从吧台拿了一杯热牛奶，转身招呼林元菱和表姐进到storyroom里。

林元菱跟房间里一站一坐的程薇静和关婧妍打招呼，给大家介绍自己的表姐，“这是我表姐，陈沐然，比我大两岁。”

林元菱又转过身一一给表姐介绍，“这是我老板，程薇静，静姐。”两人互相说着你好。

“这是周婉玉，老板的好朋友，”林元菱又低声靠近陈沐然说：“在店里忙的时候，小玉姐经常帮我。”在这个房间里再低的声音，应该也会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向陈沐然伸出手，“你好！”

陈沐然伸出手与我相握，“你好，你的名字好像小说里的人物，很古典，很好听。”我嘴角上扬，对于这样的夸赞表示感谢。

“这是关婧妍，租房的事情小妍姐帮了很多忙。”

“真的太谢谢，要是没有你，菱菱不知道还要陪我跑多少冤枉路。”陈沐然拉着关婧妍的手握了再握，关婧妍拍拍陈沐然的手，“大家都是朋友，能帮当然要帮。”

“我在附近的鲁菜馆定了位子，我请大家吃饭，感谢大家的帮忙。”陈沐然双手抱拳。

吃饭的事情，林元菱提前跟我们说过，刚开始我们也婉拒过，但林元菱还是坚持邀请我们三人，她的表姐一定要当面表示感谢。程薇静觉得一再拒绝也不大好，随后，我们就应了这次的饭局。

鲁菜馆在与胡同的东边相隔一条街的位置，鲁菜馆的装修整体以棕色为主，突出儒家书卷风格。陈沐然说，之前跟同事在这里吃过，味道还不错。

身着旗袍的服务员将我们引领我来到位于餐厅东南角的半开放式包间，入口处由深灰色垂帘遮挡。入座后，陈沐然把菜单递过来让我们点菜，我们大略看了一下菜单，这家鲁菜馆属于中等价位，招牌菜的价格要贵一些。第一次跟陈沐然吃饭，我们不好让她太破费，如果点得太便宜，怕是陈沐然会觉得没能表达自己的感谢，反倒觉得亏欠，我们把这菜单又递回给陈沐然。

程薇静温柔地说：“你来点吧，我们没来过，也拿不准哪道菜好吃。”

陈沐然还想再坚持，关婧妍接着程薇静的话说：“不用推让了，你来点，我们没什么忌口的。”陈沐然笑着妥协了，翻着菜单，指点着上面的图案和菜名给服务员看。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午间高峰时段，店里的服务员手脚麻利，很快端上来一扎鲜榨橙汁。陈沐然接过橙汁，给每人倒上一杯。我们每人双手握杯，在倒满橙汁后说了声谢谢。

在等上菜的过程中，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得知陈沐然是在药企上班，繁杂的工作让毕业两年的她倍感压力。与陈沐然一起签合同的同学陆续离职，陈沐然还在坚持，她在不断挑战自己的耐性。

服务员陆续上菜，每上一道菜都要讲一段故事。此刻一盘德州扒鸡摆在我的面前，面容姣好、身型纤细的服务员立在身后，她正以平缓的语速、温柔的语速讲述着这道菜的历史故事。“康熙三十一年，在德州城西门外大街，有一个叫贾建才的烧鸡制作艺人，他经营着一个有一间烧鸡铺。有一天，贾掌柜有急事外出。他就嘱咐小二压好火。哪知道贾掌柜前脚走，小伙计不一会就在锅灶前睡着了，一觉醒来发现煮过了火。正在束手无策时，贾掌柜回来了就试着把鸡捞出来拿到店面上去卖。没想却是鸡香诱人，竟吸引了很多过路行人纷纷购买。贾掌柜请马老秀才给这鸡起个名字，马秀才边品边吟诗，最后脱口而出五香脱骨扒鸡。这就是扒鸡的故事。”

故事说罢，我们纷纷鼓掌，这德州扒鸡应该是这些菜里故事最长的一个。服务员掀开帘子出去后，陈沐然看了看桌上菜的数量，随后拿着杯子，起身站了起来，我们纷纷看向她。

“今天请大家来，想感谢大家的帮忙。租房的事情，大家给予了很大的帮助，尤其是小妍姐，在中间帮着沟通了很多。”陈沐然先跟关婧妍碰了杯，又依次与我们碰杯。“菱菱在做兼职的时候也在帮我操心租房的事，静姐没有怪罪，还让菱菱放宽心。平日里，菱菱总说，静姐是个好老板，对她们有多么的照顾。真的很感谢！”这次陈沐然先于程薇静碰杯，又依次跟我们碰杯。“小玉姐，”陈沐然伸手过来与我碰了一下杯，“菱菱时常提起你，店里忙的时候，你总会帮她，像姐姐一样关心她。我作为菱菱的姐姐，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们纷纷说着，让陈沐然坐下。

服务员撩开帘子，端上来最后几道菜。最后端上桌的是主食油旋，点菜的时候，程薇静说她之前在陕西吃过，感觉还挺不错的。

“油旋是陕西榆林地区与山东济南汉族传统名吃，相传油旋是清朝时期的徐氏三兄弟去南方闯荡时在南京学来的，油旋在南方的口味是甜的，徐氏兄弟来济南后依据北方人的饮食特点将油旋的口味改成咸香味，一直传承至今。”服务员介绍完，我们略略点头。服务员离开前说：“菜已经上齐了，如果有什么需求可以按桌上的按键。”

“这里的风格和服务还是第一次见，挺独特的体验。”说着，我们拿起筷子，伸向眼前的菜。

“这应该也是吸引顾客的一种方式，很多老顾客都会带着外地来的朋友到这吃饭。”陈沐然说着，她第一次来这里就是现在的部门经理带着同事们来聚餐。

“沐然，你搬到新的地方之后，上班路上需要多长时间？”程薇静问着。

“嗯……坐地铁半个多小时，坐公交估计要一个小时。”陈沐然喝了一口橙汁，接着说：“随后以后可能要早起，但总比住的环境令人糟心的强。而且，我感觉陆青性格蛮好的，应该很好相处。”

我和关婧妍笑了，“如果你跟她共过事，就不会这么说了。”陈沐然有些惊讶，关婧妍解释说：“陆青工作的时候很严肃，想说说好话套近乎都不可能。”

“不会吧，她跟我说话都笑呵呵的。”

“她私下里还是很好相处的。”我说完，关婧妍又接过话，“那只能说，你很幸运，没有跟她一起工作。”

“静姐，开店之前你是在哪工作呢？”陈沐然问程薇静。

“开店之前我在另一家店做管理工作，现在也在做管理合伙人。”

陈沐然惊叹，“静姐，你真厉害！”陈沐然竖起一个大拇指。

程薇静喝尽杯底的橙汁，陈沐然又给续上一杯，程薇静轻声道谢。“其实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厉害。我大学学的是金融专业，大四的时候在一家合资企业实习，带我的组长对我的评价蛮好的，毕业后，我就顺理成章地入职这家公司。”

“这个经历我们还蛮相似的，不过，刚走出校园的我对于未来的遐想过于单纯了。”陈沐然说话间，眼神中的失落情绪已经表达了自己对于现在的工作并不满意。

“社会对于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而言还是太残酷了。我在那个公司工作了两年，每日背负的压力让我越来越消极，加上那个圈子的氛围我并不喜欢。提出辞职的那天应该是我觉得天气最好的一天。”我们都笑了，这句话非常准确地表达出脱离不喜欢的环境时的喜悦心情。

陈沐然陷入沉思，她似乎在自己的内心中挣扎，片刻后再次开口，“静姐，那你当时能决定到咖啡店工作应该是下了很大决心吧。”

程薇静抬起右手，下巴抵着右手背，缓缓开口，“没有工作的那一个月，我去了很多地方，之前工作的咖啡店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我在店里观察了很久，才决定的。”

“那叔叔阿姨赞同吗？毕竟……”程薇静和我们都知道陈沐然没说出的那些话，毕竟这行业的天差地别，一旦转到新的道路上，就代表着那几年的学业付之东流。

“起初会反对，但其实我学过的东西并不会浪费，在我一步步走到管理人的位置的过程中，我的父母在逐渐转变自己的想法和态度。”

“叔叔阿姨真的很开明。”这是陈沐然今天最后的感慨。

一顿饭在说说笑笑中结束了，我们对于陈沐然请我们吃这么好吃的菜表示感谢。在走出鲁菜馆的途中，程薇静轻拍陈沐然的肩膀，陈沐然抬头与程薇静对视的时候，程薇静微抬嘴角说：“如果有什么烦恼，可以到店里找我聊聊。”陈沐然微笑着点点头。

在鲁菜馆门外，我们互相道别，各自离开。程薇静的室友没带钥匙，程薇静要回去一趟，顺便把我送回家。

在车里，我微微转头向窗外望着，程薇静在我的余光里。我想着吃饭时的那些话，对着程薇静说：“今天你说的那些事，我都不曾知道。”

“怎嘛？感觉失落了？”在十字路口遇到红灯，程薇静踩着刹车看着我。

“也不是，就是感觉你以前也挺不容易的。”

“生活哪有容易的呢？我看你每天那么忙，也很辛苦。”程薇静看着前方，一会左转一会右转。

“我做得是我喜欢的工作，每天就像你一样对工作充满热情。”我的脑回路拐了个弯，换了方向，“薇薇，你好像很少说你以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以前你的经历。”

今天的道路很通畅，程薇静已经开到我住的小区附近，在路边找个可以停车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你以前的经历啊，那不如我们找个时间，从记事起的时候开始聊。”

我笑着轻拍了程薇静的胳膊，“我先走啦，拜拜！”

“拜拜，后面有骑电动车的，小心。”听了程薇静的话，我向后看看，又向程薇静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