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暗，秋风微凉，枯叶焦黄。

“咳咳咳！”

面颊消瘦，灰布短衣，体态羸弱的少女，蹲在地上洗着碗碟。

“有小半个月了吧？去休息下吧。”

“谢，林芝，咳咳！”

趴在柜台上的另一个少女，放下手里的抹布，满是同情的看着陈南莲。

罗二狗拍了拍胸口，顺了顺气。

趴在柜台上的林芝继续抹着。

突然，冒出一句。

“昨天傍晚来找大先生的那几位军爷。”

陈南莲缓了缓气，说道：“我听厨房的陈阿公说北边要打仗了。”

“咳咳咳！”

看着咳出的血丝，大抵是不太好的想法冒了出来。

陈南莲想着之前大先生找了镇里的医生，把了脉，吃了几味药，说是偶感风寒，只是至今也没有见着好转，倒是手指开始有些发麻。

铜陵镇本是个小村，因为挖矿而聚成了小镇。

开设了两家矿坊后，商道也通了。

原本村子西边靠着矿山的地方倒是没有大变化，住的都是本地人，主要以当矿工为生，现在被人称为西市。

村子北边外开了几条大道，沿道围着大菜馆、戏馆、书场，酒楼、样样俱全十分热闹，住的都是外地人，现在被人称为东市。

陈南莲待着的这家酒店叫“得雨楼”，是和别处不同的，因为这也是家书院，开在西市的道口旁，也刚刚好是东市到西市的交汇口。酒店简陋的样子，恰好让人当做区分西市和东市的地标。

三年前，镇上本没有书院，只是来了个花白胡须，花白头发的老先生，说是要在此地开馆传学问，也就是现在的大先生。

起初，镇上的人都是看热闹的，没有人送孩子上学，毕竟乡下地方，只要有力气，下了矿就能讨口饭吃，没人愿意让孩子上学堂。而东市的孩子不多，也都是在外地上学堂，放了长假才会来镇里。

大先生就把书院的后院门砸了，改成酒店大门，说是酒店，也就是摆了三张木桌，门外挂了面酒旗，请了个厨子。前院还是学堂，上午讲学，下午卖酒。

矿上的人，傍晚散工后，会来花上六文钱买一碗酒，这都是三年前的事了，现在每碗要涨到十文。有些矿工肯多花三文，便可以买一碟盐煮藜蒿干，够咸够硬，当做下酒是极好的。主食只有葱花面和馒头，并无其它的荤食。

陈南莲从十五岁起，便在这里当学生，也当伙计。大先生说，在河边捡到的时候，除了一身破布衣，就是手里抓着的小木马，木马有巴掌大小，雕刻的活灵活现，却只雕了一只马耳，马肚子上刻着陈字和一朵莲花。

大先生说，叫南莲吧。

林芝是应天镇的人，寄居在铜陵镇姑妈家中，虽是住在东市，但却算是罗二狗的朋友，常来店里，也帮忙也读书。

“狗子，狗子。”

来的是个穿着百家衣的乞丐，蜡黄的皮肤，脸上却很干净，深黑的长发披散两肩，木箍环额，可惜佝偻着腰，如果站直了要比罗二狗高出小半个头。

“呦，荔枝壳今天也在啊。”

林芝说道：“去你的，光光头。”

罗二狗说道：“吕光，你今天捡到宝了吗？那么高兴。”

乞丐叫吕光，时常来偷酒，有时也能给几个铜板，一来二去就成了罗二狗的朋友。

吕光没说话，得意的指了指腰上的小口袋。

林芝说道：“怎么了，衣服破的洞不去补，还拿块布做袋子，就像你那秃头套假发，你可真是屁事多。”

吕光也不生气，打断林芝的话说道：“你个荔枝壳，要再多嘴，本大爷今天不带你去开心了。”

“咳咳咳！”

罗二狗缓了缓气，说道：“好家伙，今天都变大爷了，那就把欠的酒钱都补上吧。”

吕光说道：“那都是小事，我现在可是地鼠帮的一袋弟子了，看见没，这是本帮的信物。以后除了每月有铜板拿，发现重要消息还有奖赏。我现在就有一项重大任务，在镇里找个有奇怪胎记的人，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晚上本大爷我带你们去东市的照秀楼开开眼，吃大菜。”

林芝跳下柜台，笑着说道：“吕哥，那还等什么，我们走吧。”

罗二狗说：“你俩帮我把盆子抬进去，我去和大先生打声招呼。”

林芝说：“别去说，大先生脾气怪，说了准不让走。”

罗二狗说：“那好，我们早点回，回来我再把碗碟洗了。”

三人正要锁了门外出，就看见矿山方向几个人，当中围着一辆牛车。

远远就听见有人喊：“罗老头在吗？快叫他出来。”

罗二狗，眉头一皱，心想这几个人来了，准保没法出去玩了。

又听着罗老头罗老头的喊，也没尊一声大先生。

“大半夜的，鬼叫什么？”

“咳咳咳”喊的时候用力太大，岔住气了。

林芝说：“这几个人不是昨晚来过的那几位军爷吗？”

等几人跑近了些，罗二狗才看清了。

牵着牛车的汉子，魁梧壮硕，脸如铁铸，特大的豹子头，铜铃般的巨目却慌乱无神。

其他几位形相各异，但都是慓悍强横之辈，只是此刻像是斗败的公鸡。

“快去叫罗老头出来，章司徒快不行了。”

听到此话，罗二狗三人往牛车上好奇的看去。

只见牛车上的人，生的一副紫膛脸，短髯如戟、连鬓接唇，配上高鼻深目，形相突出，躺在牛车的草堆上，草堆上不断渗出黑血。

“找大先生有什么用，病人赶快送去东市的药铺啊。”吕光纳闷的说道。

“都别围着，让我看看。”

花白胡子，花白头发的大先生已经来了。

章司徒两处伤口都在背部，衫焦袍裂，给戳了两个洞，流出来的血水，黑胶似的脓血，妖绿多于红色，好像他的血，本来就是惨青色的。

看起来，伤口是被密密麻麻的尖齿咬出来的。可是，咬他的人，必须嘴巴像脸庞或脸盆一样的大只有这样大，才可以一张口，左上排的尖齿咬着章司徒左背颈肩之处，而右下排的犬齿同时咬住了他有肋腰所在，两处伤口都很靠近脊骨如果真咬在章司徒脊椎骨上，毒力就会钻人骨髓里，纵十个章司徒也早就抵受不住了不过，天底下哪有那么大的一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