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离感再次袭来,记忆分崩离析又重新整合,我还在深渊里不停的下坠着。
“褚兰,褚兰。”
有人在呼唤我。
伴随着敲击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我辨不清楚方向,只能试探地睁开了眼睛。
是熟悉的印着牡丹花的老旧天花板。
我慌忙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2023年7月28日,早上的八点。
原来只是一场梦。
床边袁蓉已经穿戴整齐,白色的高跟鞋随着她的脚步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本来不想叫你的,但是我买回来了早饭,得趁热吃。”
她的表情雀跃,笑容绽放在脸颊上。
恍惚间,这个笑容与梦中那张他的脸重合起来,十分契合。
我收回视线,不做他想,宽慰自己,只是场梦罢了。
送走袁蓉后,我破天荒地没有出门买菜,躲在家里将犄角旮旯仔细打扫了一遍。
但有些东西早就扔了,我再怎么仔细寻找也找不到了。
傍晚六点,敲门声再次响起。
袁蓉笑吟吟的等在门口。
那双白色的高跟鞋像是钢琴上的白色琴键,被它的主人跳跃的摆放在泛着黑色的门口。
我伸手将它们带了进来。
鞋柜也已经擦拭干净,我整理出了空位,专门留给它们的位置。
“哇!”
袁蓉将手里的蔬菜随手放在茶几上,就一把扑在了沙发里。
“这是特意为我打扫的吗?超级超级干净呀!褚兰你真好,我最喜欢毛茸茸的沙发了。”
我从杂物堆里翻出来好多靠枕和毛绒玩具,索性就都放在沙发上了。
“你原来的沙发跟板凳一样,又凉又硬。”
袁蓉撇撇嘴,又开心的抱着其中一个半米长的鸭子玩偶玩起来。
我不再管她,拿了食材去食堂做饭。
袁蓉适时的进来帮我系上围裙。
“我说褚兰,你性格那么温柔,厨艺还那么好。怎么还是一个人生活呢?我要是男人,早就娶了你了。”
我抿嘴轻笑当做回应,没有说话。
袁蓉倒是从来不觉得无趣,又自顾自的说起来。
“我妈做饭就可不好吃了,从小到大,我跟我弟弟都是蹭完外婆蹭亲戚家的饭吃,蹭不上就去外面吃顿垃圾食品,我爸也经常不在家。要是谁能做你的女儿,可就有口福了。”
嘶。
手心一热,我低头看去,不小心切到手指头了。
“哎呀哎呀,怎么流了好多血。你快别切菜了,”袁蓉把我手里的菜刀拿走放在一边,又拿起我的手指头反复观看着,“好在伤口不大,疼不疼呀?”
我摇摇头。
转身离开厨房,留下一句:“我去找创可贴。”
眼泪竟然流了下来,原来那么痛啊,时间那么久了,想到女儿,还是那么痛。
袁蓉吃过晚饭就回了家。
我再醒来时,屋外的阳光直晃晃的照在我的脸上,已经早上九点了。
难得的,是一个睡到自然醒的早上。
“妈妈~”
甜甜的小奶音从床的另一侧传来。
“我都醒了好久了哦,妈妈说好今天带我吃蛋糕的。”
我惊愕的睁大双眼,面前的女孩儿头发凌乱,手里正捧着一本儿童读物,袜子歪七八扭的套在脚上,一看就是自己穿上的。
是我的女儿!这真的是我的女儿!
我一把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贪婪的怀念着这熟悉的感觉。
她的小手也轻轻的拍着我的背部,一下一下。
眼泪又一次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我放纵的抱住她,任由自己哭出声来。
过了不知多久,怀里的小人轻轻的叫我。
“妈妈不要哭,我可以把自己的蛋糕分给你吃哦。”
我笑着看向她,揉了揉她的小脸蛋,答应了一句:“好。”
日历是2017年9月10日,我的女儿三岁的生日当天。
而我的丈夫,还在外地出差没有回来。
印象中,那天因为一些小事,我和他大吵了一架,连带着答应女儿的生日都没有过好。
这一次,即便只是一场梦,我都要好好的陪伴女儿。
我给女儿扎了她最喜欢的小辫子,以前她总嫌弃我扎得难看。又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漂亮的公主小裙,为我的小公主穿上。
我们吃了奶黄包做早饭,去了附近的公园,在她爱吃的餐厅定了生日包厢,又去了女儿心念很久的植物园。
“妈妈,我好开心呀!”
“我也好开心。”
夕阳的余晖拉长了我们的影子,影子的大手拉着小手,沿着长长的柏油路一直走下去。
“妈妈,爸爸晚上会回来吗?”
我沉默了。
他打来的电话也好,发来的微信消息也好,我通通都没有接也没有看,我不想让他打扰到我这一天的好心情。
“妈妈不知道吗?那我们给爸爸打个电话问一下吧。”
我犹豫了一下,不想拒绝女儿的任何要求,还是答应了。
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我又拨了一个,还是没有人接。我有些烦躁,继续拨起微信语音来。
哧--
巨大的刹车声从我的耳边响起来。
我的女儿,已经不在我的身边,连衣裙上染了鲜血,她静静地躺在路的中间。
我拼命的想要奔向她,但我的耳朵里充斥着强烈的轰鸣声,什么都听不真切,眼前的景象也变得天旋地转。
白色的,有白色的,什么,在向我的女儿靠近。
我努力擦拭着眼睛,试图把视野变得更清楚一些。
我看到了!
是一双,白色的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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