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无恙说:“咱们走吧!”众人纵马疾驰,黑夜中,只闻马蹄嗒嗒之声。王怡丹马快,跑一程等一程,才没将众人抛离。天色黎明,到了一条小溪边上,庄无恙说:“各位,咱们在这里让坐骑喝点水,养养力,再过三四个小时,大概就可追上雷主任了。”
王怡丹血脉贲张,心跳加剧,双颊晕红。苏亦川偷眼形相,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慢慢走到她身旁,轻轻叫了声:“怡姐!”王怡丹应了声。苏亦川说:“我就是性命不要,也要将雷主任救出来。”王怡丹微微一笑,轻声叹气说:“这才是好同志呢!”苏亦川心中一酸,几乎掉下泪来,忙转过了头。
庄无恙说:“怡姐,你的马借给莹萍骑,让她赶上前去,探明鹰爪子的行踪,转来报信。”莹萍听得能骑王怡丹的马,心中大喜,骑上烈焰马,如飞而去。
众人等马饮足了水,纷纷上马,放开脚力急赶。不一会儿,天已大明,只见莹萍骑了烈焰马迎面奔来,大叫:“鹰爪子就在前面,大家快追!”
众人一听,精神百倍,拼力追赶。莹萍和王怡丹换过马,王怡丹问:“见到了雷哥的大车吗?”莹萍连连点头:“见到啦!见到啦!我想看得仔细点,骑近车旁,守车的贼子立刻凶巴巴的举刀吓我,骂我小妮子、小混蛋。”王怡丹笑着说:“待会儿打得他叫你小姑奶奶、小祖宗。”
群马疾驰,蹄声如雷,追出五六里,望见前面一大队人马,稍稍驰近,见是一批官兵押着车队。莹萍对庄无恙说:“再上去六七里就是押着雷主任的车子。”众人催马越过车队。庄无恙一使眼色,阮横波和苏亦川圈转坐骑,拦在当路,其余各人继续向前急追。
苏亦川待官兵行到跟前,双手一拱,斯斯文文说:“各位辛苦了!这里风景绝妙,难得天高气爽,不冷不热,大家坐下来谈谈如何?”当头一名士官喝道:“快闪开!这是军座家眷,你不要命了么。”苏亦川说:“是家眷么?那更应该歇歇,前面有一对恶鬼呢,别吓坏了姑娘太太们。”另一名士官扬起马鞭,劈面打来,喝道:“你这腐儒,快别在这儿发疯。”苏亦川笑嘻嘻一避,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阁下横施马鞭,未免非君子矣!”
押队军官纵马上来喝问。苏亦川拱手笑问:“长官尊姓大名,仙乡何处?”那军官见他二人路道不正,迟疑不答。苏亦川取出金笛说:“在下粗识声律,常叹知音难遇。长官相貌堂堂,必非俗人,就请下马,待在下吹奏一曲,以解旅途寂寥,有何不可?”
那军官正是西日阿洪,见到金笛,登时一惊。那日客店中苏亦川和警员争斗,他虽没亲见,事后却听士兵和前台说起,得知杀警拒捕的大盗是个手持金笛、背负长剑的俊俏学士,此时狭路相逢,不知是何来意,但见对方只有两人,也自不惧,喝道:“咱们河水不犯井水,各走各的道。快让路吧!”
苏亦川说:“在下有十套大曲,一曰龙吟,二曰凤鸣,三曰紫云,四曰红霞,五曰摇波,六曰裂石,七曰金谷,八曰玉关,九曰静日,十曰良宵,或慷慨激越,或宛转缠绵,各具佳韵。只是未逢嘉客,久未吹奏,今日邂逅高贤,不觉技痒,只好从头献丑一番。要让路不难,待我十套曲子吹完,自然恭送长官上道。”说罢将金笛举到口边,妙音随指,果然是清响入云,声被四野。
西日阿洪眼见今日之事不能善罢,举枪一招“乌龙出洞”,向苏亦川当心刺去。苏亦川凝神吹笛,待枪尖堪堪刺到,突伸左手抓住枪柄,右手金笛在枪杆上猛力一击,喀喇一响,枪杆立断。西日阿洪大惊,勒马倒退数步,从士兵手中抢了一把刺刀,又杀上来。战七八回合,苏亦川找到破绽,金笛戳中他右臂,西日阿洪刺刀脱手。
苏亦川说:“我这十套曲子,你今日听定了。在下生平最恨阻挠清兴之人,不听我的曲子,便是瞧我不起。古诗有云:‘快马不需鞭,拗折杨柳枝。下马吹横笛,愁杀路旁儿。’古人真有先见之明。”横笛当唇,又吹起来。
西日阿洪手一挥,叫道:“一齐上,拿下这小子。”士兵呐喊涌上。
阮横波纵身下马,手挥铁桨,一招“拨草寻蛇”,在当先那名士兵脚上轻轻一挑。那士兵“啊哟”一声,仰天倒在铁桨之上。阮横波铁桨“翻身上卷袖”向上一挥,那兵有如断线纸鸢,飞上半空,只听他“啊啊”乱叫,直向人堆里跌去。阮横波抢上两步,如法炮制,像铲土般将士兵一铲一个,接二连三的抛掷出去,后面士兵齐声惊呼,转身便逃。西日阿洪挥马鞭乱打,却哪里约束得住?
阮横波正抛得高兴,忽然对面车门开处,一团火云扑到面前,明晃晃的剑尖当胸疾刺。阮横波铁桨一招“倒拔垂杨”,桨尾猛向剑身砸去,对方不等桨到,剑已变招,向他腿上削去。阮横波铁桨横扫,那人见他桨重力大,不敢硬接,纵出数步。阮横波定神看时,见那人竟是个红衣少女。阮横波挥铁桨和她斗在一起,拆了数招,见她剑术精妙,不禁暗暗称奇。
阮横波心下纳罕,苏亦川在一旁看得更是出神。这时他已忘了吹笛,凝神注视那少女的剑法,见她一柄剑施展开来,有如飞絮游丝,长河流水,轻灵连绵,竟是正宗的“云水剑法”,和阮横波一个招巧,一个力大,一时打了个难解难分。
苏亦川纵身而前,金笛在两般兵刃间一隔,叫道:“住手!”
那少女和阮横波各退一步。这时,西日阿洪换了一把刀,又跃马过来助战,士兵们站得远远的呐喊助威。那少女挥手叫西日阿洪退下。苏亦川问:“请问姑娘高姓大名,尊师是哪一位?”那少女笑着说:“你问我呀,我不爱说。我却知道你叫苏亦川。亦畅天怀,海纳百川。我还知你是侠客党员,还是机要委员。”苏亦川和阮横波吃了一惊,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西日阿洪见张小姐忽然对那江洋大盗笑语盈盈,更是错愕异常。
三个惊奇的男人望着一个笑嘻嘻的少女,正不知说什么话好,忽听蹄声急促,士兵纷纷让道,六骑马从西赶来。当先一人满头白发,正是杜静芳。苏亦川和那少女不约而同迎了上去,一个叫“师姑”,一个叫“老师”,都跳下马来行礼。那少女正是杜静芳的女学生张晶珠。
在杜静芳之后的是郎天扬、沈会会、霍贾佐达、埃莫利马、郎安琪五人。那天王怡丹半夜出走,郎安琪翌晨起来,大不高兴,对沈会会说:“你们侠客党都这么瞧不起人吗。你又干嘛不跟她一起走?”沈会会竭力向郎天扬父女解释。郎天扬说:“雷夫人少年夫妻,恩爱情深,恨不得早日见面,赶先一步,也是情理之常。”转头骂郎安琪:“又要你发什么脾气了?”沈会会说:“怡姐一人孤身上路,她跟鹰爪子朝过相,别再出什么岔子。”郎天扬说:“这话不错,咱们最好赶上她。庄委员长叫我领这拨人,要是她有什么失闪,我这老脸往哪里搁去?”三人快马奔驰,当日下午赶上了杜静芳这一波人。六人关心王怡丹,全力赶路,途中毫没耽搁,是以庄无恙等一行过去不久,他们就遇上了留守的樊硕壮,听说雷安瑞便在前面,六骑马一阵风般追了上来。
杜静芳问:“晶珠,你怎么和苏学长、阮队长在一起?”张晶珠笑着说:“学长非要人家听他吹笛子,说有十套大曲,又是龙吟,又是凤鸣什么的。我不爱听嘛,他就拦着不许走。老师你倒评评这个理看。”
苏亦川听张晶珠向杜静芳如此告状,不由脸上一阵发烧,心想:“我拦住人听笛子是有的,可哪里是拦住你这大姑娘啊?”郎安琪听了张晶珠这番话,狠狠白了沈会会一眼,心想:“你们侠客党都是些轻薄之徒?”杜静芳对张晶珠说:“前面事情凶险,你们留在这里别走,莫惊吓了夫人。我事情了结之后,自会前来找你。”张晶珠听说前面有热闹可瞧,可老师偏不许她去,撅起了嘴不答应。杜静芳也不理她,招呼众人上马,向东追去。
庄无恙率众疾追警员,奔出四五里,隐隐已望见平野漠漠,人马排成一线而行。菩真一马当先,拔剑大叫:“追啊!”再奔一里多路,前面人形越来越大。斜刺里王怡丹骑烈焰马直冲上去,一晃眼便追上了敌人。她双刀在手,预备赶过敌人的头,再回过身来拦住。忽然前面喊声大起,数十匹驼马自东向西奔来。
此事出其不意,王怡丹勒马停步,要看这马队是什么路道。
这时警员队伍也已停住不走,有人在高声喝问。对面来的马队越奔越快,骑士长刀闪闪生光,直冲入警员队里,双方混战起来。王怡丹大奇,想不出这是哪里来的援军。不久庄无恙等人也都赶到,驱马上前观战。
忽见一骑马迎面奔来,绕过混战双方,直奔而来,渐渐驰近,认出马上是陈一帆。他驰到庄无恙跟前,大声说:“委员长,我和铁面法官守着峡口,给这批逊尼勇士冲了过来,拦挡不住,我赶回来报告,哪知他们却和鹰爪子打了起来,这真奇了。”庄无恙说:“道长、万户哥、南北兄弟,你们四位过去先抢了雷主任坐的车。其余的且慢动手,看明白再说。”
菩真等四人一声答应,纵马直冲而前。两名警员大声喝问:“哪一路的?”王万户更不打话,两支钢镖脱手,一中咽喉,一中小腹,两名警员登时了账,撞下马来。王万户周身暗器,种类繁多,打起来又快又准。
四人冲近大车,迎面一名逊尼勇士挺枪刺到,菩真侧身避过,并不还手,笔直向大车冲去。一名武师举刀砍来,菩真举剑一挡,剑锋快如电闪,顺着刀刃直削下去,将那武师四指一齐削断,一招“顺水推舟”,刺入他的心窝。但听脑后金刃劈风,知道来了敌人,也不回头,左手剑自下上撩,剑身从敌人左腋入右肩出,将在身后暗算他的一名警员连肩带头,斜斜砍为两截,鲜血直喷。王万户和南北兄弟在后面看得清楚,大声喝彩。
万澜武师见菩真剑法惊人,己方两人都是一记招术尚未施全,即已被杀,吓得心胆俱裂,大叫:“风紧,扯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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