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锦昂听声辨器,转身伸手,去接先打来的那枚铁胆。哪知扑的一声,胸口已被铁胆打中。原来郎天扬靠铁胆成名,另有一门独到功夫,先发的一枚势缓,后发的一枚势急,初看是一先一后,哪知后发者先至,敌人正待躲闪先发铁胆,后发者已在中途赶上,打人一个措手不及。蔡锦昂出其不意,只觉胸口剧痛,身子一摇,不敢呼吸,放开郎安琪手腕,双臂一振,将挡在前面的樊硕壮与沈会会弹开,奔到车前。
王怡丹见他冲到,长刀下撩。蔡锦昂剑招奇快,铛的一声,削断长刀,乘势纵上大车,拉住王怡丹右臂。王怡丹右臂被握,短刀难使,左拳猛击敌人面门。群豪大惊,奔上救援。蔡锦昂抓住王怡丹后心,向南北兄弟、郎天扬等摔来。南北兄弟怕她受伤,双双伸手托住。
忽然蔡锦昂“哼”了一声,原来后心受了雷安瑞的一掌。总算他武功精湛,而雷安瑞又身受重伤,功力大减,饶是如此,还是眼前一阵发黑,痛彻心肺。他不及转身,左手反手把盖在雷安瑞身上的棉被一掀,挡住了他打来的第二掌,右手反点雷安瑞“神藏穴”,一把将他拖到车门口,喝道:“雷安瑞在这里。哪一个敢上来,我先将他毙了!”天芒剑寒光逼人,如一泓碧水,架在雷安瑞颈里。
王怡丹哭叫:“雷哥!”不顾性命就要扑上去,被杜静芳一把拉住。蔡锦昂说了这几句话,只觉喉口发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杜静芳踏上一步说:“蔡锦昂,你瞧我是谁?”蔡锦昂和她阔别已久,月光下看不清楚。杜静芳取出秋水剑,扳转剑尖,和剑柄圈成一个圆圈,手一放,铮的一声,剑身又弹得笔直,微微晃动。
蔡锦昂哼了一声说:“啊,是师姐!你我划地绝交,早已恩断义绝,又来找我作甚?”杜静芳说:“你身已受伤,这里侠客党中央委员全体到场,还有郎老先生出头相助,你今日想逃脱性命,这叫难上加难。你虽无情,我不能无义,念在当年恩师份上,我指点你一条生路。”蔡锦昂又“哼”了一声,不言不语。
忽然东边隐隐传来人喊马嘶之声,似有千军万马奔驰而来。群豪一听,惊疑不定。蔡锦昂更是惊惶,心想:“侠客党当真神通广大,在西北竟也能调集大批人手。”
杜静芳又说:“你好好放下雷主任,我请众位豪杰看我的薄面,放一条路让你回去,不过你得立一个誓。”蔡锦昂眼见强敌环伺,今日有死无生,听了杜静芳这番话,不由心动,问道:“什么?”杜静芳说:“你立誓从此退出官场,不能再给军统做鹰犬。”蔡锦昂热衷功名利禄,近年来宦途得意,扶摇直上,要他忽然弃官不做,那真如要了他的性命,心想:“今日就是立了个假誓,逃得性命,可是失去了要犯,上司也必见罪,这样我一生也就毁了。好在雷安瑞在我手上,他们心有所忌,我就舍命拼上一拼。”计算已定,喝道:“你们以多胜少,我虽败了,也不算丢脸。今日我要和雷安瑞同归于尽,留个身后之名。将来天下豪杰知道了,看你们侠客党颜面往哪里搁去。”徐先锋大叫:“你甘心做吴三省的走狗,还不算丢武林的脸吗!”蔡锦昂默默不答,左手放下雷安瑞,搁在膝头,挽住骡子缰绳一提,大车向前驰去。
群豪要待上前抢夺,怕他狗急跳墙,真伤害雷安瑞性命,投鼠忌器,好生为难。王怡丹见丈夫受他挟制,不言不动,眼见大车又一步步的远去,不禁五内俱裂,叫道:“你放下雷哥,我们让你走,也不要你发什么誓啦。”蔡锦昂不理,驾车驶向官兵队中。
武警官兵逃蹿了一阵,见敌人不再追杀,慢慢又聚集拢来。张梁栋见蔡锦昂驾车过来,命士兵预备弓箭接应,说道:“听我号令放箭。”这时远处人马奔驰之声越来越近,侠客党和官兵双方俱各惊疑,怕对方来了援兵。
庄无恙高声叫道:“去冲散了鹰爪子!”陈一帆等挺起兵刃,朝官兵队里杀去。杜静芳背后忽然闪出一个少年,笑着说:“我也去!”也跟着冲去。庄无恙一看,不禁眉头微微一皱,原来此人正是男扮女装的张晶珠。
庄无恙自从见了郭惠允之后,便暗生情愫,哪知忽然看到她和张晶珠有说有笑,张晶珠还作势要摸她胸部,便以为二人有什么私情,心中十分难受,自然对张晶珠心生厌恶。
那天杜静芳落后一步,傍晚与张晶珠见了面。这姑娘连日见到许多争斗凶杀,热闹非凡,再也熬不住,定要老师带她同去参与劫救雷安瑞。杜静芳拗她不过,要她立誓不得任性胡来。张晶珠听老师口气松动,乐得眉花眼笑,说道:“要是我不听老师的话,就叫我出天花,生一脸大麻子,叫我害癞痢,变成个丑秃子。”杜静芳心想:“女孩子最爱美貌,她这样立誓,比什么‘死于刀剑之下’重得多。”于是一笑答应。张晶珠写了封信留给母亲,说这般走法太过气闷,所以先行上道,赶到开封去会父亲,明知日后母亲少不免有几个月罗嗦,可是好戏当前,机缘难逢,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师生两人赶上群豪之时,他们刚正得到讯息,蔡锦昂要从赤套渡口过河。一场夜战,杜静芳总是不许张晶珠参加。她见群豪与蔡锦昂恶斗,各人武功艺业,俱比自己不知高了多少倍,不禁暗暗咂舌,眼见陈一帆等去杀官兵,也不管自己父亲做的是什么官,女孩儿家觉得有趣,就跟在后面杀了上去,心想:“这次我不问杜老师,叫她来不及阻挡。她既没说话,我也就不算不听她的话。”
庄无恙向众人轻声嘱咐,大家点头奉命。王万户首先蹿出,手一扬,两只袖箭钉入拖着大车的骡子双眼。骡子长啸一声,人立起来。樊硕壮奔进大车之后,奋起神力,拉住车辕,大车登时如钉住在地,再不移动。南北兄弟抢到大车左右,两把飞抓向蔡锦昂抓去。蔡锦昂挥剑挡开。徐先锋大喝一声,跳上车来抢雷安瑞。蔡锦昂劈面一拳,徐先锋身子一侧,用左肩接了他这一拳,双手去抱雷安瑞,同时菩真和沈会会在车后钻进,袭击蔡锦昂背心。庄无恙和莹萍两人一招“燕子穿云”,飞身纵上车顶,俯身下攻。
蔡锦昂一拳打在徐先锋肩头,见他竟若无其事的受了下来,心中一怔,百忙中哪有余暇细想,见他去抢雷安瑞,左手一把抓住他后心,此时南北兄弟的两把飞抓左右抓来,蔡锦昂单剑横挡,一招“倒提金钟”,把徐先锋一个肥大身躯扯下车来。
八臂无常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前敌甫却,只听头顶后心齐有敌人袭到,身子前俯,左手已抓住一把芙蓉金针,微微侧身,向车顶和车后敌人射出。
庄无恙见他挥手,知他施放暗器,左手使一招孔雀开屏,叮叮数声,金针都被金磁剑吸住,右手一掌在莹萍肩上一推,将她推下车顶,饶是手法奇快,只听莹萍“啊哟”连叫,知已中了暗器,忙跳下去相救。那边菩真和沈会会在车后进攻,金针掷来,菩真功力深厚,向后一仰,人如一支箭般从大车里向后直射出去。他这一下去得比金针更快更远,金针竟追他不上。沈会会可没这手功夫,只得掀起车中棉被一挡,左肩露出了空隙,只觉得一阵酸麻,跌下车来。
樊硕壮抢过扶起,忙问:“会会,怎么了?”语声未毕,忽然背上剧痛,竟是中了一箭,一个踉跄,只听庄无恙大呼:“大家聚拢来。”这时背后箭如飞蝗密雨般射来,樊硕壮左手搭在菩真肩上,右手挥动狼牙棒不住拨打来箭。菩真说:“硕壮,别动!沉住气。”按住他血脉来路,轻轻把箭拔下,撕下道袍衣角,替他裹住箭创。
只看东面大队官兵,黑压压的一片正自涌过来,千军万马,声势惊人。群豪逐渐聚集,陈一帆等也已退转。庄无恙问:“哪两位前去冲杀一阵?”菩真与陈一帆应声而出。庄无恙说:“大家赶紧分散,退到那边土丘之后。”众人应了。庄无恙说:“万户哥、向南、向北!咱们再上。”四人分头攻向大车。
陈一帆手挺双钩,冒着箭雨,杀奔官兵阵前。菩真赤手空拳,在空中接了一支箭,以箭拨箭,跟在陈一帆后面。两人转眼没入阵中。菩真夺了一柄箭,四下冲杀。官兵势大,这两人哪里阻挡得住?不一刻,先头马军已奔到群豪跟前。
蔡锦昂见援兵到达,大喜过望,这时他呼吸紧迫,知道自己伤势不轻,忽见庄无恙等又攻上车来,不敢抵抗,举起雷安瑞身子团团挥舞。舞得几舞,数十骑马军已举起马刀向庄无恙等砍来。庄无恙眼见如要硬夺雷安瑞,势必伤了他性命,当下一声唿哨,与王万户、南北兄弟冲向土丘。
四人奔到,见众人已聚,一点人数,菩真、陈一帆杀入敌阵未回,此外还不见了沈会会、郎安琪、张晶珠、郎天扬、霍贾佐达五人。
庄无恙忙问:“见到会会和郎老先生他们吗?”樊硕壮躺在地下,抬头说:“会会受了伤,还没回来吗?我去找。”站起身来,挺了狼牙棒就要冲出去,他背上箭创甚重,摇摇晃晃,立足不定。石春峰说:“樊队长你别动,我去。”阮横波说:“我也去。”庄无恙说:“阮队长,你与怡姐冲到河边,备好筏子。”阮横波和王怡丹应了。
王怡丹伤心过度,心中空空的,随着阮横波去了。





京公网安备 11010802028299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