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该死的高跟鞋！

等忙完这一切时，我肚子开始咕咕叫，我摸了一下空空的肚子，才想起，自己从早上4点半出门到现在，一粒米都未进。

我拎了一大堆东西折回食堂，打了两份盒饭一份稀饭咚咚地往病房赶。

哎哟！一不留神，我崴了一下右脚，该死的高跟鞋！

来时，老公就善意地劝慰我，要我别穿高跟鞋，说服侍爸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至少得十天半个月，平底鞋既舒服又安全。可我职业习惯使然，穿惯了高跟鞋。其实，主要是虚荣心在作怪，我想让爸感到骄傲，他女儿是名副其实的电视台节目主持人，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要气质有气质。

哎——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我一撅一拐地进了住院部电梯。

到达六楼时，老公正在等电梯。他看到我这么久没上来，准备下去接应我。

他忙接过我手上的东西，眼睛却一直盯着我，关切地问道，你的眼睛红红的，怎么啦？

我说，进沙子了。

我让他走我前面，我怕他看到我一撅一拐的脚。

你先吃，我喂完爸再吃。

我脱了高跟鞋，赤着脚走到爸床边，缓缓地摇起床，塞了一个枕头给爸后背上靠着。首先，我舀一勺稀饭，到嘴边吹一吹，再慢慢地送达爸的嘴里。然后，我再舀一勺酸豆角，到嘴边吹一吹，再慢慢地送达爸的嘴里。爸的牙齿发出咀嚼酸豆角的声音，咯吱咯吱，清清亮亮，他的皱纹舒展开来，嘴里一个劲地说着，嗯，嗯，好吃，好吃！

爸，好吃就多吃一点，多吃才有力气和病魔赛跑，对吧？我忍着崴脚的疼痛和空城计的饥饿，努力挤出笑容，鼓励爸。

还是生闺女好，闺女是爸的小棉袄，爸一副很陶醉很享受的样子，继而话锋一转，孙涛，你和云芝赶紧再生一个女儿吧！

好，只要爸赶紧好起来，我们就再生一个女儿，老公向我抛了一个媚眼，脸上浮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你？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心想，都这个时候了，开什么国际玩笑？

嘿嘿……他向我扮了一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我噗嗤一声笑了。爸也笑了，露出一个残缺的门牙。老公也笑了。笑声在病房里久久回荡。

中午一点，两个护士来病房交接班，其中一个胖的问，林爸，他……

我用食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大声说话，因为好不容易爸睡着了。

好些了吗？她轻声问。

我点了点头。

胖护士向我招招手，我跟着她出来，她认真地对我说，林爸好娇气，总是哭哭啼啼的，你要多开导他。

噢……胖护士去另外一间病房了，我还杵在原地。

回到病房，老公指了一下我，双手手掌合拢，侧着头，在耳边做了一个睡觉的姿势，他让我也睡一下。

头一挨着陪护床，我就进入了梦乡……

夏天的傍晚，落日的余晖映照在湘江上，波光粼粼，金光闪闪；小女孩和男人徜徉在湘江水面上，时而蛙泳，时而仰泳；归林的鸟儿在他们头上盘旋，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迟迟不肯离去；远处的挖沙机轰隆隆作响，工人们终于避开一天的酷热赶紧赶工；渐渐地，人家屋顶上升起袅袅炊烟，晚饭的香味伴着凉爽的河风灌入他们父女俩的鼻孔，把他们的味蕾完完全全地打开，肚子不由自主地唱起了“空城计”。

家里，老娭毑和女人早就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等候他们。

“云芝，赶紧换衣服吃饭，今天做了你最喜爱吃的湘莲炒肉丝，可乐鸡翅，葱花煎蛋，茄子煲……”女人边盛饭，边展示着劳动成果。

“妈，你快别说了，我口水都流出来了！”小女孩来不及穿背心，套着一条蕾丝睡裙就出来了，用手捻起一块湘莲就往嘴巴里送。在她抬头津津有味地吃湘莲的当儿，女人瞥见了小女孩胸前雪白的肌肤。

“去！快去穿背心！”女人打了一下小女孩继续捻菜的手，“这么大的姑娘了，都十几岁了，也不知道害臊！”

“是要穿背心哦！”老娭毑也赶紧帮腔。

“嘿嘿……”小女孩做了一个鬼脸，一溜烟跑回卧室了。

“哎，这个鬼丫头！”女人摇了摇头，脸上却一脸的微笑与爱怜。

“都是她爸惯的。”老娭毑咧着嘴，露出不齐整的门牙。

“你们在说我什么坏话啊？”这时，男人穿好了短袖睡衣睡裤，边从浴室走出来，边用干毛巾捣鼓着湿湿的头发。因游了泳的缘故，男人脸上的轮廓更加分明，长长的国字型脸，古铜色的皮肤，宽阔的额头，高高的鼻梁，厚实的嘴巴，永远都是那么帅气有型。

看着看着，女人脸上竟燃起一片红霞，浅浅的笑意从她深深的酒窝处蔓延开去。

其实，这一切都被小女孩看在眼里，她也跟着在心里偷偷地笑。她想：以后找老公就要找男人这样健康英俊的。她极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云芝呀云芝，你在想什么呢？你才多大啊？你才十二岁啊！

晚饭后，女人收拾碗筷，男人挑水，小女孩和老娭毑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乘凉。

圆月如盘，月华如水，大地像披上了一件银色的外衣。远处，树木缥缈，青山如黛，村庄就像睡在青山怀里的婴儿，宁静而安详。点点繁星，眨巴着调皮的眼睛。青蛙王子唱起了欢乐的摇滚。偶尔几声犬吠，更增添了这个村庄的寂静。小女孩躺在竹床上，仰头看星星，老娭毑一边帮她摇蒲扇，一边给她讲嫦娥奔月的故事。嫦娥奔月的故事老娭毑都不知道讲了几百遍了，小女孩都听烦了，可老娭毑却乐此不疲。老娭毑说，她还要给小女孩的孩子讲嫦娥奔月的故事呢！

就这样，小女孩在老娭毑的故事里进入了甜美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