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穿透三重宫墙，碎玉般的雪片撞在镇北王府倾颓的飞檐上。李承焰的玄铁面具贴着寒玉砖，锁链穿透的琵琶骨渗出黑紫色冰碴。他能数清每片雪花融进伤口的轨迹：先是刺骨的寒，接着是九幽寒毒啃噬骨髓的痒，最后化作烈火灼烧经脉的痛——这是三年前被剥去龙族血脉的后遗症。

王爷该用药了。

鎏金药盅突兀地出现在视野里，蒸腾的热气在雪幕中凝成凤凰虚影。沈惊鸿跪在雪地上的膝盖早已浸出血色，冰蚕丝手套裂开细纹，露出冻得发青的指尖。李承焰嗅到了熟悉的血腥味，这女人又往汤药里掺了凤血。三年来第七次，他看见汤面浮现出浴火重生的幻象。

飞鸾殿的眼线没教你新把戏？他冷笑时锁链绞碎肩胛骨，告诉李昭阳，云妃的锁骨…

琉璃瓦爆裂声打断话音。十二道黑影顺着冰棱滑落，玄铁弩机特有的蜂鸣刺破雪幕——这是三年前射杀云妃的破甲十三连。八宝轿辇碾碎枯枝的声响里，噬魂冰蚕正在啃食李昭阳无名指的血肉。她眉心血莲印每亮一分，冰蚕就多长出一节玉环似的躯体。

皇兄的狗养得不错。染血的螭吻兵符残片扎进雪地，青铜缺口处粘着片带牙印的锁骨，地宫第十八层的风铃，还缺块顶骨呢。

李承焰瞳孔收缩成竖线。三年前母妃被钉死在凤凰木下时，他亲手将那片锁骨埋进太庙香炉——此刻它却泛着地宫尸蜡特有的青灰色。冰蚕破空而至的刹那，沈惊鸿的九转金针在雪地划出北斗阵图，金铁交鸣声中，李昭阳突然抚掌轻笑：嫂嫂可知《天工造物图》末卷画着玄甲卫炼制之法？

寒毒幻化的冰蔓突然缠住李承焰脖颈。玄铁面具在极寒中迸裂，右眼赤金龙瞳显现的瞬间，整座王府地砖浮现暗金色夔纹。沈惊鸿按住他心口逆鳞，七枚陨铁钉在脊椎处发出悲鸣——那是墨家与公输家联手打造的弑龙封印。但此刻井底传来的铁甲摩擦声，正与宫城钟鼓形成诡异共振。

李昭阳的血莲印突然迸裂。黑衣卫的弩箭触到红雾瞬间化作铁水，当第一具玄甲卫爬出古井时，长安城所有道观的桃木剑齐齐指向北方。那具覆满青苔的铠甲上，螭吻纹正在吞噬冰蚕毒液，眼窝里跳动的磷火映出李承焰破碎的右瞳。

原来母妃的骨头…李承焰握住穿透锁骨的铁链，黑紫色冰碴炸成齑粉，是打开龙阙的钥匙。

沈惊鸿的九转金针突然停滞在半空。她看见李承焰脊椎处第一枚陨铁钉裂开细纹，寒玉砖下的暗金色纹路已蔓延至西苑那株枯死的凤凰木——三年前云妃的血浸透树根的位置，此刻正生出猩红嫩芽。李昭阳踉跄后退半步，噬魂冰蚕在她掌心蜷缩成团，轿辇四周积雪突然融化成血水。

古井深处传来七十二声锁链断裂之音，李承焰的赤金龙目倒映出骊山方向冲天的血光。当第二具玄甲卫举起生锈的陌刀时，第一片雪落在沈惊鸿后颈的灼伤上，那里隐隐浮现出凤凰翎羽的纹路。

涅槃火种要压不住了。她将最后一滴凤血抹在李承焰心口逆鳞处，九幽寒毒与烈焰在两人肌肤相触处迸发气浪，王爷若想活着进地宫…

李昭阳的尖笑撕裂雪幕。染血的螭吻兵符残片突然浮空，与玄甲卫铠甲上的纹路拼接成完整图腾。井中喷涌的赤色水雾里，三千具铠甲的眼窝同时亮起幽蓝磷火，镇北王府的地基开始剧烈震颤。

看来皇兄的看门犬，她舔去指尖被反噬溢出的黑血，更喜欢旧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