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华的事情过后,我的名声在公司不胫而走。虽然没人明说,但我能感觉到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变了——有好奇,有敬畏,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最明显的变化是张总待我的方式。他不仅在公司给了我极大的自由,甚至主动帮我联系了几位对超自然现象有研究的朋友,其中包括一位退休的民俗学教授和一位收藏古籍的富商。
这些新资源极大地拓宽了我的视野。从教授那里,我了解到万诡复苏并非空穴来风——自去年开始,全球范围内的超自然事件确实在增加,只是大多数被当作都市传说或精神疾病处理了。而那位富商则慷慨地借给我几本珍贵的古籍,其中有一本《诡物志》恰好补充了《除魅录》的不足。
林雪的律师函依然悬在我头上,但我暂时将它放到了一边。相比起监护权之争,更令我担忧的是那个缠着她的怨婆。按照《诡物志》的描述,怨婆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吸取宿主的阳气和生命力,最终可能导致宿主身体虚弱,甚至生命危险。
我必须找出这个怨婆的来历,帮林雪解除危机,不管她愿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
就在我绞尽脑汁思考对策的时候,命运再次展现了它的奇妙之处。
周五下午,我刚送走最后一位同事,准备去接糖糖,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简约黑色长裙的女人走了进来。她大约三十岁左右,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知性而神秘。
李诚先生?她的声音沉静优雅,我叫周沫,是一名灵异杂志的记者。听说你最近帮助了不少人处理特殊问题,我想和你聊聊。
我警惕地上下打量着她:抱歉,我不接受采访。
她微微一笑:我不是来采访你的。事实上,我想请你帮个忙。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照片上是一间布置典雅的卧室,但在床头上方,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形状像个扭曲的人形。
这是我家卧室。那个东西半个月前开始出现,一开始只在深夜活动,现在白天也能看到它的影子了。她语气平静,仿佛在讨论天气,我查过资料,应该是一种中级诡物,但我没有能力处理它。
我惊讶地看着她:你...知道诡物?
周沫点点头:我的祖母是位乡村巫医,从小教我认识一些基础的超自然现象。我虽然没有特殊能力,但至少知道这个世界远比常人以为的要复杂得多。
我盯着她看了几秒,确认掌心符文没有任何异常反应,这意味着她至少不是什么伪装的诡物。
为什么找我?我还是有些怀疑。
张总是我大学同学的丈夫,他告诉我你帮他解决了家庭问题。周沫直视我的眼睛,李先生,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我,但我真的需要帮助。那个东西最近变得越来越活跃,我担心它会伤害到我的猫。
提到宠物猫,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柔软,这让我相信她至少部分是真诚的。
好吧,我可以去看看。不过得先接我女儿,可以一起过去吗?
周沫欣然同意。一小时后,我们三人到达了她位于市中心一栋老式公寓楼的家。
推开门的那一刻,我就感到了异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像是海水和铁锈的混合物。更明显的是,整个房间的温度比走廊低了至少五度。
糖糖立刻抓紧了我的手:爸爸,有东西在看我们。
周沫挑了挑眉毛:你女儿也能看到?
比我看得还清楚。我叹了口气,然后蹲下来问糖糖,宝贝,你看到什么了?
糖糖指着卧室方向:一个湿漉漉的人,头发好长,遮住了脸。站在那个姐姐的床上。
周沫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就是那个!它一开始只在镜子里出现,后来开始在床上留下湿漉漉的水迹,再后来...我真的看到它站在那里,浑身滴着水...
我让糖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好,给了她平板电脑看动画片,然后跟周沫一起进入卧室。
卧室布置得很简约,但处处透着文艺气息。墙上挂着几幅水彩画,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各种书籍和杂志。
我的掌我的掌心符文一进入卧室就开始发烫。集中精神后,我能清晰地看到床上站着一个女人形象——浑身湿透,长发如海藻般披散,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个惨白的下巴。她的衣服看起来像某种旧式连衣裙,被水浸得变形,不停地往下滴水,但奇怪的是,那些水珠落到床单上就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周沫,你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或者接触过什么奇怪的物品?我问道,视线一刻不离那个诡异的身影。
周沫思索片刻:没有得罪人。至于物品...我是记者,经常接触各种东西。上个月我去海边小镇调查一个传说中的鬼船事件,带回来几块船上的木片和一条旧丝巾作为资料。
在哪里?我立刻问道。
周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几块发黑的木片和一条褪色的丝巾。
我刚接过袋子,那个湿女人就有了反应。她的身体猛地扭曲,像是要扑过来。我本能地后退一步,将袋子举到胸前。
别动!我对周沫低喝一声,然后对着湿女人说,你是谁?为什么来到这里?
诡影只是站在那里,头部微微倾斜,仿佛在聆听我的声音。慢慢地,她抬起一只苍白的手,指向丝巾。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子,取出那条丝巾。它是淡蓝色的,边缘绣着精美的花纹,虽然因年代久远而褪色,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华贵。
就在我的手指触碰到丝巾的瞬间,一股冰冷的感觉顺着指尖直冲大脑。我的视线突然模糊,眼前的卧室被另一个场景取代——
一艘华丽的客轮,甲板上衣着考究的乘客们在欢笑;声嘶力竭的尖叫;冰冷刺骨的海水;被撕破的晚礼服;在黑暗中不断下沉的身躯......
李先生!李先生!周沫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大口喘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刚才那是...通灵?还是诡物的记忆入侵?
我看到了一艘沉船。我声音沙哑地说,这条丝巾的主人在那场灾难中遇难了。
周沫眼睛亮了起来:是安琪号!那艘在1938年沉没的豪华客轮!我就是去调查它的!据说船上有一位富商的女儿,随身携带大量珠宝,但她的尸体和珠宝都没被找到。
随着她的话,湿女人的形象变得更加清晰,甚至隐约能看到长发下露出的半张脸——年轻而美丽,却因溺水而变得扭曲。
我突然明白了:她不是来寻仇或害人的。她是想找回属于她的东西。
周沫困惑地眨眨眼:找回什么?
也许是丝巾,也许是其他什么随葬品。我思考着,你从沉船现场带回了什么,打乱了她的安宁。
周沫犹豫了一下,然后从床下拖出一个小箱子:我还带回了这个。在离沉船不远的海床上找到的,我本打算写完报道再上交给博物馆。
箱子很小,看起来像个首饰盒,但做工精良,由某种深色木材制成,表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锁扣已经被腐蚀得看不出原样,但箱身保存得还算完好。
当这个箱子出现的瞬间,湿女人的身体剧烈扭曲起来,像是激动或愤怒。她滴水的手臂伸向箱子,却始终差那么几寸距离。
这就是她想要的。我肯定地说,应该是她生前的贵重物品。
周沫犹豫着:我们...要打开它吗?
我摇摇头:不必。根据《除魅录》的记载,溺亡者的灵魂往往会执着于生前的贵重物品。最好的方法是将它们归还给死者,或者交由正规寺庙超度。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符纸,贴在箱子上。同时轻声诵读《除魅录》中的一段归途咒,这是专门为亡魂指引回路的。
奇妙的事发生了——符纸微微发光,一道淡金色的光芒从中射出,照在湿女人身上。她的形象开始变得清晰,长发不再遮面,露出一张年轻美丽的脸庞。她穿着典雅的旗袍,看起来像是民国时期的富家小姐。
她对我们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伸手轻抚那个箱子,眼睛里流露出难以形容的解脱与平静。我似乎听到她轻声说了句谢谢,随后整个身影渐渐变淡,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走了?周沫难以置信地问。
我点点头:暂时是的。不过你最好把这个箱子和丝巾都送到寺庙去做个超度仪式。我认识一位德高望重的方丈,可以帮你安排。
屋子里那股诡异的腥味和低温感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平静,仿佛空气被净化了一般。
我们回到客厅,糖糖还沉浸在动画片中,完全没注意到卧室里发生的一切。看着她无忧无虑的样子,我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保护欲。
周沫递给我一杯热茶:李先生,我猜你并不是专业降灵师或者道士,对吗?
我苦笑一声:一个多星期前,我还只是个为生计发愁的失业程序员。
那为什么...你能做这些事?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稍微透露一些真相:据说我有一点特殊的血脉天赋。但说实话,我还在摸索阶段,很多东西都是边学边做。
周沫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采访过很多自称能通灵的人,大多是骗子,少数是精神病患者,真正有能力的几乎没有。但你...确实不一样。
她突然语气一转:我想和你合作。
合作?我挑眉。
我负责调查各种灵异事件的背景和历史,提供信息支持;你负责实际处理那些问题。我们可以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她热切地说,而且,我的人脉资源可以帮你接触到更多古籍和资料。
这个提议确实很诱人。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想要迅速掌握足够的知识和技能确实很困难。而且,我隐约感觉周沫不仅仅是个普通记者,她对超自然现象的了解程度超出了一般的好奇者。
但有一个关键问题:
为什么?我直视着她的眼睛,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投入精力?这既危险又得不到主流认可。
周沫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起来。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要透露多少。
三年前,我的妹妹在一次意外中去世。她最终开口,声音低沉,但在她死前一周,她一直说看到一个没有脸的人跟着她。当时我以为她是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现在我明白了,那可能是某种预兆,或者是真实存在的诡物。如果当时我相信她,也许...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如果当初的悔恨,我太能理解了。
所以,你想通过研究这些现象,某种程度上弥补对妹妹的愧疚?
周沫苦笑一声:听起来很可笑,是吗?但我确实希望能理解那个没有脸的人是什么,为什么它会盯上我妹妹。
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糖糖。她正专注地看着动画片,偶尔咯咯笑出声。这个被天师血脉诅咒或祝福的小女孩,未来会面临什么?我一个人能保护她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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