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镜子里皱巴巴的校服领口,指腹在衣摆磨出的毛边上来回摩挲。寝室里飘着浓郁的古龙水味,王浩正对着全身镜调整限量版球鞋的鞋带,镜片反光里,他嘴角的讥笑像把淬了冰的刀。
“林逸,去楼下超市买包烟。”他随手把钱包甩在我刚整理好的习题集上,镀金卡夹硌弯了书页,“记着,要软中华——别拿你穷鬼老爹工地发的散烟充数。”
邻床的李洋低头打游戏,键盘声噼里啪啦盖过我心跳。这是我在滨海大学的第三百二十七天,从开学第一天起,王浩就把“使唤穷鬼”当成了课余消遣。他父亲是江北地产大亨,而我妈在学校后街摆煎饼摊,上个月被城管掀了车,现在每天凌晨四点去菜市场捡剩菜叶。
“苏晴今晚生日宴,”王浩忽然转身,钻石耳钉在日光灯下晃得我眯眼,“她让我带个伴,你说……我要不要带你去开开眼界?”他拖长声音,指尖划过手机屏幕,相册里苏晴穿着露背小礼服的照片一闪而过,“不过你这身行头——算了,免得扫了美人兴。”
我捏紧习题集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苏晴是金融系系花,上周我在图书馆帮她捡过三次钢笔,每次她都说“谢谢”,却连我名字都没问过。昨天路过奶茶店,听见她跟闺蜜说:“林逸啊?就那个总穿旧校服的书呆子,听说他连学费都是助学贷款呢。”
口袋里的玉佩突然发烫,这是奶奶临终前塞给我的,说是什么“祖传辟邪”。我低头看去,墨绿色玉髓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像活过来的游蛇般钻进瞳孔。剧痛从太阳穴炸开的瞬间,整面墙突然变得透明——隔壁寝室的李洋正在被窝里看直播,女主播的热裤边缘清晰得能看见蕾丝花纹。
“我靠!”我踉跄着撞翻椅子,王浩骂骂咧咧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视线不受控制地穿透天花板,七楼女生宿舍的场景在视网膜上铺开:苏晴穿着米色针织衫站在阳台,面前的王浩正往她奶茶杯里倒透明液体,口袋里还揣着个印着骷髅头的小药瓶。
“迷药!”我喉咙里迸出这两个字时,人已经冲出了寝室。电梯数字跳得比心跳还慢,我撞开安全通道的门,在楼梯间狂奔时,眼前的场景突然像被高清镜头拉近——三楼拐角处,宿管阿姨藏在花盆底下的备用钥匙,甚至能看见钥匙齿纹里卡着的红漆。
女生宿舍楼下,王浩正搂着苏晴的腰往巷子里带,后者脚步已经有些虚浮。“学长,我、我有点头晕……”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机屏幕在掌心暗下去,锁屏是她和王浩的合照。
“乖,前面就是酒店。”王浩的手指在她腰上掐了把,我清楚地看见他指腹擦过的位置泛起红痕。玉佩在胸口烫得惊人,当他转头看见我时,眼里的惊诧还没来得及变成冷笑,我已经揪住他后领甩向墙面。
“你他妈找死——”他挥来的拳头在我视野里突然变慢,像被按下了0点5倍速。我偏头躲过,手肘顺势撞向他肋下,这是上周在工地看农民工打架时偷学的招式,此刻却精准得像是练过千遍万遍。
王浩蜷缩在地上干呕,迷药瓶从他口袋里滚出来,在路灯下折射出冷光。苏晴靠在墙上大口喘气,领口滑落露出精致的锁骨链,那是我上周在精品店见过的,标价1280元——相当于我妈卖两百个煎饼的利润。
“苏晴,他给你下了药。”我摸出手机想报警,指尖却在触碰到她视线时顿住。她盯着我校服上的褶皱,眼神里混着惊恐和嫌恶,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林逸?”王浩突然笑起来,血水从嘴角滴在限量版球鞋上,“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知道刚才打我的后果吗?我爸能让你妈连菜市场的破三轮都摆不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我掐住他手腕的力道在加大,透过他扭曲的表情,我“看”见他肱二头肌下的血管正在突突跳动,甚至能分辨出哪根神经连接着他小指的痛觉。这种荒谬的清晰感让我脊背发寒,却又忍不住想试试——指尖骤然压向他肘弯处的麻筋。
王浩惨叫着跪倒在地。远处传来保安的哨声,苏晴突然扑过来扯我袖子:“快跑!别让保卫处看见——”她温热的掌心贴着我手腕,可我“看”见的却是她手机里刚发出的消息:“浩哥,那个穷鬼发神经,你快叫人!”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我松开了王浩。他趴在地上瞪着我,眼里第一次有了恐惧。我捡起滚到脚边的迷药瓶,瓶身标签上“氟硝西泮”四个小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玉佩不知何时恢复了温润,刚才看见的透视画面像场幻觉,却又真实得可怕。
“林逸同学?”保安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来时,我转身走进黑暗。路过垃圾站时,把兜里皱巴巴的习题集塞了进去——那些三角函数公式,在能看穿人心的眼睛里,突然变得毫无意义。
回到寝室时,王浩的钱包还躺在我桌上。我拿起那枚刻着“王氏集团”的镀金卡夹,玉佩突然再次发烫。金色纹路在卡夹表面游走,下一秒,卡夹内侧的微型摄像头显形了——原来他每天让我跑腿,只是为了拍下我在寝室的狼狈模样,当作炫耀的素材。
我对着摄像头扯了扯嘴角,指尖抚过玉佩,上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小字:“天眼神通,视物穿魂”。窗外夜风呼啸,楼下传来警车带走王浩的动静。镜中的少年校服破损,眼神却亮得惊人——这双能看穿谎言的眼睛,终将让所有轻视过他的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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