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废弃的汽修厂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机油的混合气味,间或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腥甜。
沈张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因林朝颜那通电话而掀起的惊涛骇浪。
父亲,罗布泊,秦岭古冢……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一张无形的线穿引,而线的另一端,似乎就握在今夜将要见面的老钱手中。
他无声地潜入汽修厂,如同一只融入夜色的孤狼。
地库的入口隐藏在一堆废弃轮胎之后,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
沈张陵侧耳倾听,里面没有任何异动。
他推开门,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地库内,一盏昏黄的灯泡摇摇晃晃,勉强照亮了中央一方空地。
老钱正背对着他,佝偻的身影在灯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他面前的铁桌上,赫然放着半块残缺的石碑,看材质与纹路,竟有几分汉代的气息。
“来了?”老钱缓缓转过身,脸上堆着招牌式的假笑,眼底却闪烁着狐狸般的狡黠,“沈小哥,准时得很呐。”
沈张陵没有理会他的寒暄,目光直直地锁在那半块石碑上。
石碑断面粗糙,显然是被人为断开,上面刻着几个模糊的古篆,其中两个字依稀可辨——“镇灵”。
“这是……”沈张陵的声音有些沙哑。
老钱嘿嘿一笑,指着石碑道:“汉代镇墓碑,特制的。我费了好大劲才弄到这半块。据说,凑齐另一半,就能解开碑文,知道你父亲当年为什么心甘情愿,在那秦岭古冢里成了‘活棺’。”
活棺!
这两个字像重锤般砸在沈张陵心上。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那冰冷的“镇灵”二字。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钻入鼻孔——是鬼笔菌!
与他在城西那座凶宅阁楼上,发现“三阴噬魂手”抓痕时闻到的气味,一模一样!
沈张陵心中警铃大作,猛地抬起头。
几乎在同一瞬间,老钱左手袖口处,一枚古朴的青铜扳指突然亮起一抹妖异的幽光,温度骤升,烫得他“嘶”地抽了口凉气。
“轰隆——!”
地库一侧,整面墙的巨大铁制货架毫无征兆地向内侧轰然倒塌,激起漫天尘土。
烟尘散去,一个隐藏的密室赫然暴露在眼前。
密室之内,幽光闪烁,竟密密麻麻摆放着上百件青铜器!
爵、鼎、尊、觚,造型各异,无一不透着古朴厚重之气。
而更让沈张陵心惊的是,每一件青铜器的底部,都清晰地刻着一个相同的篆字——“白”!
“白先生的收藏,如何?”老钱的语气带着一丝得意和炫耀。
沈张陵没有回答,他怀中的简易罗盘此刻指针正疯狂地旋转,发出“嗡嗡”的轻颤,最终死死地指向密室深处——那里,赫然立着一个大型的立式冰柜!
冰柜门是透明玻璃,隐约可见里面冻着一具蜷缩的人形,穿着一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深灰色长袍,俨然是一具干尸!
“谁!”沈张陵厉喝一声,目光如电般扫向密室的阴影角落。
一道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同样穿着深灰色的长袍,脸上扣着一张狰狞的青铜鬼面具,与之前在凶宅案卷宗里看到的,杀手所用的鬼面具,几乎完全一致!
那灰袍人手中,正握着另一张稍小的青铜鬼面,边缘锋利,闪着寒光。
“总算肯出来了。”沈张陵冷笑,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他认得这种装束,与父亲笔记中提及的“守墓人”有些相似,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灰袍人一言不发,手腕一抖,那青铜鬼面便如离弦之箭般呼啸着砸向沈张陵面门!
沈张陵早有防备,脚下猛地发力,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旁侧滑开,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
青铜鬼面擦着他的耳廓飞过,“咚”的一声闷响,深深嵌入了后方的水泥墙壁。
就在他闪避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过冰柜的玻璃门。
那玻璃上,清晰地倒映出灰袍人攻击时微微扬起的脖颈——三道青黑色的抓痕,如同三条扭曲的毒蛇,狰狞地盘踞在他的颈后皮肤上,甚至在灯光下隐隐透着一丝诡异的蠕动感!
三阴噬魂手!
沈张陵瞳孔骤缩,心脏狂跳。
这灰袍人,就是凶宅的凶手,或者至少与凶手有直接关联!
“砰!”地库的铁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林朝颜娇小的身影裹挟着一股急切的风冲了进来,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扬声道:“沈张陵!小心!我祖父的笔记里有记载,罗布泊那座古墓中出土过关于‘活棺咒’的残篇,这种咒术,需要特定守墓人的血脉才能真正破解和控制!”
她快步冲到沈张陵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声道:“这里不对劲,快走!”
就在林朝颜拽着沈张陵试图后退的刹那,密室深处的冰柜门突然“咔嚓”一声弹开!
一只干枯如同鸡爪般的手臂猛地从里面探出,指甲青黑尖利,带着一股浓郁的尸臭,径直抓向距离最近的沈张陵!
“小心!”林朝颜失声惊呼。
沈张陵反应极快,将林朝颜往身后一拉,同时反手抽出怀中罗盘,看准时机,用罗盘坚硬的边缘猛地砸在那干尸探出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脆响,干尸的手臂被打得一偏,但并未断裂,反而更加疯狂地挥舞起来。
混乱中,沈张陵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名活着的灰袍人。
电光火石之间,他清楚地瞥见,在那灰袍人的腰间,赫然挂着半枚玉佩!
那玉佩的材质、沁色,以及断口处的纹路,竟与他父亲失踪前留下的那枚青铜残佩,有着惊人的相似,仿佛本就是一对,可以完美吻合!
“桀桀桀……”老钱阴冷的笑声在他们身后突兀地响起,带着一丝病态的兴奋,“沈老道啊沈老道,你当年为了镇压那‘还阳术’,不惜以身饲鬼,自化活棺。如今,你儿子的血,不知道够不够精纯,重启这禁忌之术呢?”
沈张陵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还阳术……父亲……自己的血……
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老钱,而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瞥向那台仍在冒着寒气的冰柜,以及冰柜中那具灰袍干尸颈后,在昏暗光线下仿佛仍在微微蠕动的青黑色抓痕。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滋长。
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手机,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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