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内的滴水声突然变得刺耳。
沈张陵的指尖还残留着青铜匣的凉意,怀里的半张合影硌得胸口发疼。
林朝颜的手在他掌心微微发颤,两人的呼吸交叠着撞在洞壁上,混着远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是皮靴碾过碎石的声响,带着不属于这里的烟火气。
“沈张陵!”林朝颜突然拽他胳膊,声音里裹着冰碴。
他转头的瞬间,灰袍人已经直起身子,鬼面下的黑雾像被风吹散的棉絮,露出苍白的下巴。
更让他血液凝固的是对方瞳孔的颜色:幽蓝中泛着青灰,和父亲笔记里那张泛黄照片上,守墓人后裔的瞳孔分毫不差。
“走!”他拽着林朝颜冲向玉契,溶洞深处的婴儿啼哭声陡然拔高,像根细针直扎耳膜。
玉契的红光在指尖跳动,石阶下传来机关启动的闷响,可两人刚跑两步,洞外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是越野车车门甩上的脆响,混着孙教授压抑的低唤:“小沈......”
沈张陵的脚步顿住。
他想起十分钟前在博物馆,孙教授递来半张合影时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起老教授鬓角新添的白发,想起父亲失踪前最后一通电话里说“去找老孙”。
此刻洞外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父亲当年本该和林教授......”
“那是血契!”林朝颜突然攥紧他手腕,“双生契约的守护者!
我祖父的考古日志里提过,某些古冢需要血脉相连的两人共同镇守,一旦分离......“
溶洞入口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沈张陵闻到铁锈味,转头的刹那,李保安的身影从阴影里钻出来,腰间别着的对讲机正滋滋作响。
这个平时总蹲在博物馆门口打盹的保安此刻眼神发亮,像条吐信的蛇:“王哥,人在这儿!”
王疤子晃着青铜鬼面刀跨进来,刀身映着玉契的红光,在洞壁投下扭曲的影子。
沈张陵立刻把林朝颜护在身后,怀里的青铜匣突然发烫,烫得他胸骨生疼。
他想起匣底那张合影——父亲和林教授并肩站着,身后是模糊的秦岭山影,照片边缘被撕得参差不齐,像被谁刻意截断了后半段。
“交玉契。”王疤子吐掉嘴里的草茎,刀尖点向林朝颜的咽喉,“白先生说了,活的沈家血脉,死的林策展人。”
林朝颜的指甲掐进沈张陵手背。
他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却听见她压着嗓子说:“看灰袍人。”
沈张陵余光扫过角落。
灰袍人原本平复的抓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青紫色的血筋顺着脖颈爬向鬼面裂缝,在苍白的皮肤上蜿蜒如蛇。
更诡异的是,他的视线始终黏在沈张陵怀里的青铜匣上,鬼面下发出类似呜咽的低吟。
“沈张陵!”林朝颜突然拽他手腕按在青铜匣上,“你父亲当年没毁掉玉契,是藏在血脉里!
笔记里说’血契需双生‘,我祖父的’卍‘字符在锁骨,你的......“
话音未落,王疤子的刀已经劈下来。
沈张陵本能侧闪,刀风刮过衣袖,“嘶啦”一声撕开半片布料。
他臂弯处的皮肤突然灼痛——淡青色的“卍”字符正从皮下浮现,像被火烤过的隐形墨水,连带着怀里的青铜匣发出嗡鸣。
“双生契约!”林朝颜的眼睛亮得惊人。
她解下腰间的考古绳索,迅速缠住两人交握的手腕,“血脉交融才能激活星盘!
我祖父笔记里写过,二十八宿阵需要......“
“闭嘴!”李保安突然冲过来,手里的电击棒噼啪作响。
沈张陵旋身避开,却撞在洞壁上,青铜匣“当啷”掉在地上。
匣盖弹开,半张羊皮图飘出来——图上的钟乳石纹路,竟和溶洞顶部的排列分毫不差!
婴儿啼哭声在头顶炸响。
沈张陵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滴在绳索缠绕的手背上。
林朝颜的血珠也落下来,两滴血在绳结处相融的瞬间,地面突然泛起青光。
二十八颗星子从石缝里钻出来,在两人脚下连成巨大的星盘,中心位置浮起半透明的地图——是秦岭古冢的主棺方位!
“沈家血脉必须单独献祭!”李保安的对讲机爆出刺耳的电流声,白先生的声音像被碾碎的玻璃,“杀了林朝颜!”
沈张陵的瞳孔骤然收缩。
星盘边缘,林教授的照片正被青紫色符文缠绕,照片里老人的眼睛竟缓缓转向他,嘴角勾起一个陌生的弧度。
而在更远的溶洞暗河尽头,水面突然翻涌,一道青铜面具的反光闪过——是白先生的面具,在幽暗中泛着冷光,顶端的青铜杖影影绰绰,像根指向他们的骨矛。
“沈张陵!”林朝颜的手突然收紧,“看星盘中心!”
他低头,星盘最中央的位置,浮现出一行血字——正是父亲的笔迹:“若见此阵,速毁玉契。”而玉契此刻正悬在灰袍人头顶,被黑雾包裹着,发出令人牙酸的蜂鸣。
暗河的水声突然变大了。
沈张陵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王疤子逼近的脚步声,混着李保安调整电击棒的脆响,混着灰袍人逐渐清晰的嘶吼。
他望着林朝颜染血的脸,望着两人手腕上缠绕的绳索,突然明白父亲笔记里那句“双生即生死”的重量——他们的血脉,从来不是单独存在的。
溶洞深处传来青铜器碰撞的闷响。
沈张陵抬头,暗河尽头的水面又泛起涟漪,青铜面具的反光更亮了,顶端的青铜杖似乎动了动,像某种古老的凶兽正缓缓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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