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张陵坠入黑暗的瞬间,后颈汗毛根根倒竖。
青灰色手掌扣住他小腿的力道像铁钳,骨骼发出细碎的呻吟,泥土混着腐木的腥气灌进鼻腔。
他本能蜷起身子,后背重重撞在棺底,震得喉头一甜——这具黑棺竟比外头看着深得多,头顶棺盖闭合的闷响里,隐约传来林朝颜被截断的尖叫。
“罗盘!”他在黑暗中摸索,指尖触到冰凉的青铜边缘。
罗盘不知何时滚到身侧,指针疯狂旋转如蜂鸟振翅,最终“咔”地钉死在棺底某处。
沈张陵借着手机屏幕的冷光抬头,这才看清棺壁——密密麻麻的抓痕像活物般蠕动,每道裂痕里都渗出青灰色雾气,正顺着他的袖口往皮肤里钻。
“那朱砂符是守墓人禁制!”林朝颜的嘶吼穿透棺盖缝隙,混着喷灯燃烧的“滋滋”声。
沈张陵这才注意到棺底刻着暗红符文,朱砂已经氧化发黑,边缘却泛着诡异的紫。
他慌忙翻身避开,膝盖重重磕在硬物上——半块玉契嵌在棺底,纹路与他颈间挂着的半块严丝合缝。
“父亲的笔记......”他指甲抠进玉契缺口,内侧阴刻的古篆突然刺痛视网膜。
是“还阳术禁语”!
笔记里说这是用守墓人血脉写的咒,触之即焚。
沈张陵浑身血液都凉了,指尖刚要缩回,青灰色手掌突然收紧,他整个人被拽得贴紧棺底,玉契边缘割破掌心,鲜血滴在禁语上。
异变陡生。
暗红符文突然逆向流动,像被倒放的墨汁,顺着棺壁爬上他的手腕。
沈张陵疼得闷哼,余光瞥见棺内泛起青光——那些抓痕里的雾气凝成人形,半透明的青影裹着婴儿啼哭,脖颈处的抓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和周秀兰尸体后颈的伤口分毫不差。
“别看他眼睛!”林朝颜的声音带着哭腔,考古绳索突然勒住他手腕。
绳结处缠着枚铜戒,是她祖父在罗布泊失踪前留下的,此刻正发烫,隔着绳索灼得他皮肤发红。
沈张陵抓住绳索的瞬间,林朝颜在棺外嘶吼:“用血画破煞纹!
砖厂地砖的七星阵要破了,煞气会反噬!“
他咬碎舌尖,血沫混着腥气涌进喉咙。
指腹蘸血按在棺底,手腕被青影缠住的地方传来刺骨寒意,每画一笔都像在割肉。
当最后一笔勾住“破”字尾端时,棺盖突然剧烈震颤,喷灯的火焰从缝隙里窜进来,将青影灼得滋滋作响。
“沈家血脉果然没让本座失望。”
金属质感的声音混着白先生的笑从头顶炸开。
沈张陵抬头,斗笠边缘垂下的黑纱被火焰掀开一角,露出半张腐烂的右脸——肌肉翻卷着露出白骨,眼眶里嵌着颗浑浊的琉璃珠。
灰袍人指尖夹着青铜鬼面,鬼纹与白先生的刀身如出一辙,“咔嚓”一声砸向林朝颜后颈。
“朝颜!”沈张陵想都没想甩出罗盘。
青铜盘面擦着鬼面飞过,辰位刻痕划开鬼面眼眶,露出内侧“白”字纹路——和白先生刀把的“守”字,竟是同一块铜料铸的。
鬼面砸在林朝颜脚边,崩出火星。
她反手拽住沈张陵衣领,两人同时滚向砖厂角落。
青影的尖啸震得耳膜发疼,沈张陵瞥见它伸出的指尖,指甲里还嵌着暗红碎布——和父亲失踪前穿的那件格子衬衫,颜色一模一样。
“跑!”林朝颜的指甲掐进他后背,拽着他往砖堆后躲。
地面突然传来闷响,像有巨手在地下托举,沈张陵踉跄着栽进她怀里,听见脚下“咔嚓”一声——铺地的青砖裂开蛛网纹,露出下方泛着青铜冷光的甬道。
“这是......”林朝颜的声音突然发颤,她指着甬道墙壁。
沈张陵顺着看过去,冷汗瞬间浸透后背——那些青灰色抓痕,和黑棺内壁的,竟完全重合。
婴儿啼哭突然变成成年男子的低笑,从甬道深处漫上来。
沈张陵摸向腰间的洛阳铲,触到的却是林朝颜塞进来的喷灯——还热着,带着她掌心的温度。
“走。”他扯掉颈间玉契,将两半严丝合缝扣在一起。
玉面突然泛起血光,映得甬道入口的抓痕像活了过来,正缓缓往他们脚边爬。
林朝颜握紧他染血的手,指腹蹭过他掌心里未干的血纹:“你父亲......可能早就算到这一步了。”
沈张陵望着甬道深处的黑暗,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所有杂音。
那里有父亲的骨,有噬魂手的根,还有他十年前没问出口的那个“为什么”。
青灰色雾气从甬道裂缝里涌出来,裹住他的脚踝。
这一次,他没有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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