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砸在青岩镇的青瓦上,发出密密麻麻的“噼啪”声,像无数把小锤子敲打着天地间的鼓面,震得人耳膜发胀。
林战天踩着院角的老槐树,借力翻上屋檐时,裤脚早已被泥水浸透,沉甸甸地贴在腿上。
他蹲在屋脊上冲下方咧嘴笑,雨水顺着发梢滴进领口,带着刺骨的凉意:“小浩,认输吧,你追不上我这跑酷王的。”
十二岁的林浩在泥地里跳脚,发梢沾着草屑,脸上写满了不服气:“哥你耍赖!这雨滑得跟抹了油似的,再来一局!”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像是某种庞然大物正悄然逼近。
林战天的笑容瞬间凝固——他太熟悉这片山林了,能踩断碗口粗的树枝,绝不是寻常野兽。
“战天!”主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震岳的身影裹着潮气冲出来。
这个常年教孩子们打拳的中年男人,此刻眉峰紧锁,脸色铁青,右手死死攥着腰间的青铜钥匙,指节泛白,钥匙环上还沾着暗红,像是血。
“带小浩回屋,今晚不许出门。”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战天从屋檐跃下,泥水溅起,扑在裤管上,带着泥土的腥味。
他注意到父亲的手在微微颤抖,眼神也有些涣散,仿佛藏着什么难以言说的秘密。
“爹?”他刚落地,就被林震岳一把抱起林浩塞进怀里,“记住,若出事,祖宅地窖第三块青石板下有东西,谁都不能让带走。”
“爹你要去哪?”小浩揪住父亲衣角,声音带着哭腔,“是不是上次来收保护费的那些坏人?”
林震岳没回答,转身时腰间的钥匙串叮当作响,那声音在雨夜里格外刺耳。
他走得很快,雨幕中的背影很快融进了主厅的灯火里。
林战天抱着弟弟退到廊下,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嗅到了空气中的异样——潮湿中混杂着一丝金属般的腥气,让他本能地警觉起来。
主厅的窗户突然爆碎!
三道黑影破窗而入,为首者穿着翻毛黑靴,靴跟碾过满地碎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林震岳,交出破虚碑,留你全尸。”
林战天的心跳漏了一拍。
破虚碑是林家祖祠里那块刻满鬼画符的石头,他小时候偷溜进去看过,被爷爷拿扫帚追着打了半条街。
主厅里传来拳风破空声,林震岳的喝骂混着瓷器碎裂的脆响:“先天境?你们黑鹰会当青岩镇是软柿子?”
“后天九重又如何?”黑靴男人甩了甩袖中短刃,月光映出刃上青芒,“三打一,我铁狼还怕你个守碑的老东西?”
林战天抱着弟弟缩在廊柱后,心跳如擂鼓。
他看见父亲的拳头砸在铁狼胸口,对方却像块软牛皮,卸了力道后反手就是一刀。
血花飞溅,落在窗纸上,像一朵朵盛开的红莲。
林浩突然捂住他的嘴——父亲左肩的衣服被划开,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混着雨水滴落,空气中浮着淡绿色的雾,滋滋作响。
“哥,爹的血在冒泡泡……”小浩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混着雨水砸在林战天手背上。
铁狼的同伴不知何时撒了毒雾,林震岳的动作明显慢了,踉跄着撞翻八仙桌,瓷器碎片扎进小腿,他咬牙拔出碎片,血从指缝间渗出。
“说!碑在哪?”铁狼的刀尖抵住林震岳咽喉。
林战天的指甲掐进掌心,他看见父亲的喉结动了动,突然用尽最后力气撞向铁狼:“战天!跑——”
“爹!”林战天怀里的小浩突然挣开他的手,朝主厅冲去。
铁狼的短刃划出冷光,林战天只来得及抓住弟弟的后领,却见那道银光擦着小浩的耳尖钉进廊柱,热腾腾的血喷在他脸上,带着温热与腥甜。
主厅里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林战天颤抖着探头,看见父亲趴在血泊里,后背插着三支淬毒短刃,双眼圆睁,嘴角还挂着一丝不甘的冷笑。
铁狼蹲下来扯他的衣领,在胸口摸出那串青铜钥匙:“老东西,早交钥匙不就完了?”
林战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父亲说的地窖,想起祖祠后墙那道被青藤覆盖的石门。
他咬着牙把小浩塞进柴房的稻草堆里,用破布堵住孩子的嘴:“别怕,哥去拿东西,马上回来。”
柴房的后窗年久失修,他挤出去时划破了手臂,伤口火辣辣地疼,混着雨水渗进血肉,让他一阵眩晕。
祖祠的门虚掩着,他猫腰溜进去,跪在供桌前摸索第三块青石板——父亲说过,往下按三秒,再顺时针转半圈。
“咔嗒”一声,石板下露出黑洞洞的阶梯。
林战天扶着墙往下走,潮湿的霉味裹着某种金属的腥气扑面而来,像走进了一口千年古墓。
走到第七级台阶时,他的脚尖踢到了什么——是块半人高的石碑,表面刻着扭曲的纹路,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
“孩子。”
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如同惊雷劈下。
林战天踉跄着撞在石碑上,指尖刚触到那些纹路,海量信息就像潮水般涌进来:“破虚拳,第一式破空,破万物之防,碎千钧之气……”
他的太阳穴要裂开了,眼前闪过无数画面:白发老者在星月下挥拳,拳风撕碎雷云;青铜巨碑在战火中屹立,碑身的纹路吸收着鲜血……
“林战天!”
头顶传来铁狼的怒喝。
林战天猛地抬头,看见地窖口垂下半截绳索,铁狼的黑靴已经踩上台阶。
他本能地挥出一拳——那是石碑灌进他身体的动作,手臂带起的风撕裂了雨幕,拳劲像把无形的刀,直接穿透了铁狼的护体气劲!
“噗!”铁狼撞在石阶上,嘴角溢出黑血。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胸口——那里没有伤口,可内脏却像被重锤碾碎了。
林战天趁他发愣,抓起石碑塞进怀里就往阶梯上冲。
铁狼的短刃擦着他的耳朵钉进墙里,他撞开地窖门时,雨幕突然变得模糊。
“哥……”柴房方向传来小浩的哭声。
林战天转身要跑,眼前突然一黑。
他最后看见的,是远处青岩山巅浮起一道巨大虚影,那身影披着星光,拳头上的纹路和石碑上的一模一样,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雨水灌进他的衣领,混着怀里石碑的温度。
意识消散前,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在喊:“小浩……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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