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天伏在崖边灌木里,山风卷着松针扫过他发烫的脸颊,带着夜露的凉意混着血腥味钻入鼻腔。
下方山脚处,七八个火把连成一条游龙,刀疤男的笑声混着粗重喘息飘上来:“老子就说这小崽子跑不远,回营地让弟兄们加岗——”
“吴伯!”他翻身滚进岩石后的凹洞,怀里的旧书被压得沙沙响,纸页摩擦皮肤的声音令人烦躁。
半小时前那间被砸烂的土坯房里,老头正用猎枪枪管撬起一块松动的青石板,下面整整齐齐码着半箱火药和三枚锈迹斑斑的手雷:“那刀疤是黑鹰会的外围,他们敢明火执仗杀到青岩镇,背后必然有大势力撑着。”老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我年轻时在漠北当过兵,听过‘玄冥府’的名头,专干截胡古武传承的脏活……”
“所以您让我跟到营地?”林战天摸着掌心还残留暖意的石片,刚才破虚拳轰碎刀疤男罡气时,石片突然发烫,一股清凉顺着血管窜进脑海,模糊的记忆碎片里闪过“第一层封印”几个字。
“他们要灭口,就说明你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吴伯把最后一枚手雷塞进他怀里,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一颤,“去营地找线索,玄字令符、加密信,哪怕半张纸片——”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后背的血渍已经浸透粗布衫,“那刀疤的蜈蚣毒我能扛,但他们要是派先天境高手……”
林战天喉结动了动。
半小时前他亲眼看见吴伯用身体替他挡下那掌罡气,肋骨断裂的脆响比刀疤的笑声还刺耳。
他攥紧石片,凉意顺着指尖爬上后颈:“我天亮前回来。”
夜色更深了。
林战天贴着营地外围的荆棘丛挪动,尖锐的刺勾住他的衣角,划出细小的伤口渗出血珠。
三顶军绿色帐篷在月光下投出怪诞的影子,篝火堆旁两个守卫正用匕首削木棍,其中一个嚼着干辣椒,辣得直抽鼻子:“鬼哥说今晚要加岗,老子眼皮子直跳……”
“跳个屁!”另一个踢了脚旁边的铁桶,里面十几只红背蜈蚣撞得咔嗒响,像是某种诡异的鼓点,“就那小崽子?刀疤哥先天境初期都栽了?”
林战天的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他清醒。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着胸腔——三天前他还是青岩镇最能跑的跑酷小子,现在却要在一群杀手的营地摸情报。
石片突然在掌心发烫,他低头,淡青色光晕顺着血管爬到手腕,像有条活物在皮肤下游动。
“嘘!”嚼辣椒的守卫突然竖起耳朵。
林战天僵住,连呼吸都凝成了冰。
“鬼哥回来了。”另一个守卫谄媚地迎上去。
月光照亮来人轮廓:中等身材,穿件洗得发白的黑风衣,面无表情的脸像块冻硬的石板——这就是吴伯说的黑鹰会副首领,鬼影。
林战天缩紧身子,寒意从脊背蔓延至四肢。
他记得吴伯说过,鬼影是先天境中期,擅长追踪暗杀,三年前青岩镇东边的猎户村一夜灭门,就是他下的手。
“情况如何?”鬼影的声音像刮过铁桶的刀尖。
“刀疤那组折了两个兄弟,”嚼辣椒的守卫缩着脖子,“不过那小子往这边跑了,咱们营地四周都撒了蜈蚣粉,他要敢靠近……”
“废物。”鬼影打断他,解下腰间的黑布袋,倒出半袋暗红色粉末撒在地上,“把蜈蚣放出来,顺着气味追。”
林战天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看见铁桶被掀开,上百只红背蜈蚣涌出来,触须颤动着往他这边探——刚才翻崖时蹭破的裤脚还在渗血,血腥味混着石片的淡香,成了最好的追踪标记。
“走!”他咬着牙滚进灌木丛,石片的光晕突然大盛,那些蜈蚣爬到光晕边缘就疯狂后退,触须乱颤着调头。
林战天眼睛一亮,贴着光晕范围猫腰跑,耳边是蜈蚣撞在岩石上的噼啪声。
绕过帐篷后墙时,他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玄冥府那边已经确认,那小子激活了第一层封印,必须尽快抓回去,否则后续觉醒就难控制了。”
是鬼影!
林战天贴着帐篷布,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封印?
觉醒?
他想起石片里闪过的“第一层”,原来那不是幻觉。
“那石碑真能让咱们……”
“闭嘴!”鬼影的声音陡然冷下来,“知道太多的人,都去陪林家老东西了。”
林战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三天前那个暴雨夜突然在眼前闪回:父亲把他推进地窖时,后心插着柄淬毒的短刀;母亲抱着妹妹往反方向跑,头发上沾着血;管家爷爷用身体堵住破门,喉咙里的血泡咕噜噜响……
“咔嚓。”
帐篷里的烛火突然晃了晃。
林战天僵住——他刚才太用力,指尖戳破了帐篷布。
“谁?”鬼影的声音像冰锥扎进耳膜。
林战天转身就跑,可刚冲出两步就被罡气锁住后颈,冰冷如铁链缠身。
他本能地挥拳,破虚拳第一式“碎星”的口诀自动浮现在脑海:“拳引星河落,碎尽人间锁!”
拳风撕开空气的爆响惊飞了树上的夜枭,羽翼扑棱声混着瓦片碎裂的清脆声响。
鬼影的护体罡气被撕开道裂缝,他踉跄着后退两步,眼里终于有了波动:“这是……上古战拳?”
林战天趁机窜上帐篷顶,瓦片在脚下碎裂,碎屑溅入眼中,刺痛难忍。
他想起石片里闪过的“踏空步”,脚尖在帐篷杆上一点,整个人像片被风卷着的叶子,掠过篝火堆,落在营地外的土坡上。
“追!”鬼影的喝令在身后炸响。
林战天摸出怀里的手雷,拉环的瞬间又停住——吴伯说过,这些手雷是三十年前的老货,说不定哑火。
他咬着牙把雷塞进石头缝,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
“站住!”
突然亮起的车灯刺得他睁不开眼。
林战天本能地翻滚,却撞进一片柔软里——是件浅蓝衬衫,带着淡淡的薄荷香。
“你是谁?”女声带着颤抖,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张苍白的脸,“为什么你会那种拳法?”
林战天抬头,看见对方胸前挂着记者证:赵小曼,《都市时报》实习记者。
他想起三天前在镇卫生院,这个姑娘举着摄像机拍被烧的林家老宅,被守卫推搡时还在喊“我要记录真相”。
“让开。”他试图绕过她,却被抓住手腕。
赵小曼的手很凉,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里:“我刚救了个受伤的村民,他说……”她突然顿住,低头看了眼手机里的照片——是刚才在山路上,那个浑身是血的老头临死前塞给她的半块玄字令符,“他说黑鹰会背后有人,拿着玄字令牌……”
林战天的呼吸一滞。
他摸出怀里刚从主帐偷来的令符,和赵小曼手机里的照片严丝合缝。
石片在掌心发烫,他突然想起吴伯的话:“有些事,得让更多人知道。”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玄冥府的人连林家都能灭门,这个姑娘要是卷进来……
“有些事,我得自己弄清楚。”他掰开她的手,转身冲进夜色。
身后传来赵小曼的呼喊,混着鬼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战天跑得肺都要炸了,直到确定没人追来才停在溪边。
月光照在令符上,“玄”字泛着冷光,通讯记录上的密文他看不懂,但最后一句“速取破虚碑,勿让战虚子传承现世”刺得他眼睛生疼。
远处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赵小曼的车灯像颗流萤往镇里去了。
林战天摸出手机,对着通讯记录拍了张照,短信编辑框里写着“吴伯,我拿到证据了”,发送键按了三次才松开。
溪水漫过他的脚面,石片突然变得滚烫。
他望着东方向的都市灯火,那里有玄冥府的老巢,有杀他全家的仇人,有石片里未解锁的秘密。
风卷着松涛声传来,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任何战鼓都响。
“玄冥府。”他对着水面轻声说,月光在他眼底碎成星火,“我来了。”
山脚下,赵小曼把车停在老槐树下。
她摸出林战天跑时掉的通讯记录,密文在手机电筒下泛着诡异的光。
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她打了个寒颤,手指在“玄冥府”三个字上停留片刻,轻声念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风突然大了,吹得纸页哗啦作响。
赵小曼抬头,看见东边的云层里,有颗星星正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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