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滚下床，手指哆嗦着点开公司大群。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像炸弹一样在屏幕上炸开。公司大楼冰冷的水泥地面上，一个人形的轮廓被一圈刺目的警戒线围住，扭曲的姿态触目惊心。背景里警灯旋转着，发出无声的、令人心悸的红蓝光芒。照片上方，行政总监发布了一条简短冰冷的通知：“沉痛告知，财务部王海峰经理于今晨不幸坠楼离世，具体原因警方正在调查中。请大家保持冷静，不信谣不传谣。”

通知末尾，盖着一个猩红刺眼的电子公章。

我瘫坐在床边，浑身冰冷。昨天下午他办公室里那杯没喝完的、早已凉透的茶，他最后看我时那欲言又止、混杂着巨大惊恐的眼神……都成了此刻最锋利的刀子，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那封匿名警告邮件，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一整天，公司像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冰窖。窃窃私语如同阴沟里的暗流，在压抑的空气中四处蔓延。警察来过，短暂地盘问了几个人，包括我。他们的问题简短而模式化，眼神里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很快，一个模糊的“初步排除他杀，倾向工作压力导致的自杀”的结论，就像一层薄薄的灰尘，盖在了王经理的名字上。效率高得令人窒息。

傍晚，人事部的人叫我去帮忙整理王经理的遗物。他的办公室很小，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味和陈旧纸张的气息。文件柜、抽屉、桌面……一切都被翻动过，带着警察留下的、不容置疑的痕迹。我机械地将散落的文具、几本翻旧了的专业书、一个装着全家福的相框……收进纸箱。动作麻木，心却悬在嗓子眼，一种病态的期待和更深的恐惧在撕扯着我。我到底在找什么？那封邮件警告的“替死鬼”？还是那笔消失的三千万的幽灵？

抽屉的最底层，塞着一堆揉皱的报销单据和作废的打印纸。就在我打算把这堆废纸一股脑扫进碎纸机时，指尖触到一小片异常坚硬粗糙的边角。我拨开上面覆盖的废纸，将它抽了出来。

是一张凭证纸的残片，很小，只有指甲盖那么大，边缘焦黑蜷曲，像是被火舌匆匆舔过，又被人仓促地掐灭。焦糊味似乎还残留在上面。纸张的本色已经难以辨认，但就在那熏黑的边缘之上，一个用黑色油墨打印的符号，却顽强地保留了下来：

“T2”

字体是标准的会计凭证专用字体。

我捏着这片小小的焦黑纸片，仿佛捏着一块烧红的炭。它烫得我指尖发疼。T2？是什么？一个仓库编号？一个项目代号？还是某个人的暗语？王经理为什么要烧掉它？是销毁证据，还是……来不及了？为什么偏偏是这一角留了下来？是意外，还是某种绝望的提示？

纸片被我紧紧攥在手心，棱角硌着皮肤。办公室里残留的烟味似乎更浓了，呛得我喉咙发紧。

三天后，一个名字古怪的加密文件包，悄无声息地躺在了我那个极少人知道的私人邮箱里。没有署名，没有留言。发件地址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和字母组合。

心脏狂跳起来，血液冲撞着耳膜。我反锁了公寓的门，拉上厚重的窗帘，房间陷入一种与世隔绝的昏暗。手指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点开了那个文件包。解压密码尝试了几次都失败，直到我鬼使神差地输入了那片残角上的“T2”。

啪嗒一声轻响，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