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夜风裹挟着烟尘与焦糊味，刀子般刮过脸颊。我像一尾受惊的鱼，在黑暗的街巷间穿梭，每一次拐弯都感觉背后有阴冷的视线黏着。写字楼方向的警笛声已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方天际那片越来越清晰、妖异跳动的橘红色——腾跃二期工地失火的地方。

越靠近，空气越灼热呛人。消防车的顶灯和警灯将工地入口附近照得一片混乱的光怪陆离。警戒线已经拉起，消防员拖着沉重的水带冲向火场，水柱冲击燃烧物的嘶嘶声、木材爆裂的噼啪声、指挥员的呼喊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我躲在工地对面一栋半废弃商铺的阴影里，心脏狂跳。火光映照下，那几栋烂尾的钢筋水泥骨架如同被烧红的巨兽骸骨，狰狞地刺向夜空。主体建筑的火势集中在西侧，浓烟滚滚，但东边几栋相对低矮的附属楼和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区域，火势似乎被控制住了，只有零星的火苗在废墟上摇曳，浓烟弥漫。

“林”指引我来这里，火就烧起来了。是毁灭证据，还是……引我入瓮？

口袋里的手机，那24小时的倒计时无声地跳动着，像一颗植入心脏的定时炸弹。周正阳冰冷的命令、小陈狰狞的脸、王经理扭曲的尸体……所有画面在眼前疯狂闪回。退一步是万丈深渊，进一步是刀山火海。我没有退路。

深吸一口灼热呛人的空气，我借着消防车庞大车体的掩护，猫着腰，像一道影子般贴着警戒线边缘的阴影移动。混乱是此刻最好的屏障。一个穿着反光背心、像是工地临时管理人员的人正焦急地和警察说着什么，手指指向火场方向。趁着他侧身的瞬间，我猛地矮身，从两辆消防车的缝隙间钻了过去，迅速扑进一片尚未被火舌舔舐、但已被浓烟完全笼罩的废弃物料堆放区。

浓烟刺得眼睛生疼，泪水直流。我撕下一片衣角捂住口鼻，弓着腰，在堆积如山的废弃模板、锈蚀钢筋和破碎的混凝土块间艰难穿行。脚下是湿滑的泥浆和不知名的碎屑，每一步都深一脚浅一脚。空气热得烫人，烟尘钻进肺里，引发剧烈的咳嗽，又被我死死压住。火光透过浓烟，在扭曲的钢筋和废弃机械上投下摇曳晃动的鬼影，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腾跃二期”……“T2”……核心证据会在哪里？周正阳要烧掉的到底是什么？

按照“林”的提示，我避开仍在冒烟的火场核心，凭着对建筑工地布局的模糊记忆（审计时看过项目初期的规划图），向项目指挥部所在的临时板房区域摸去。那里靠近工地边缘，相对独立，火势似乎没有蔓延过去。

穿过一片狼藉的搅拌站废墟，几排蓝白色的活动板房出现在浓烟稍淡的前方。大部分门窗都被熏得漆黑变形，玻璃碎裂。其中一栋标着“项目总控室”的板房，门虚掩着，门框有明显的暴力撬痕——有人已经来过了！

心猛地一沉。我来晚了？还是……这就是陷阱？

我屏住呼吸，侧身贴在冰冷的板房外壁上，仔细倾听。里面一片死寂，只有远处火场的喧嚣隐隐传来。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变形的门，浓重的烟味混合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化学药剂气味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