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上的数字闪烁,我不敢看。
728分。
我眨了眨眼,又看了一遍。没错,728分,省排名第3。这个分数足够让我进入梦寐以求的清华大学计算机系了。
“晓阳!多少分?父亲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卧室。父母并肩站在客厅里,母亲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父亲的眼角堆满皱纹,那是常年加班留下的痕迹。
728。我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母亲林淑芬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冲过来抱住我。她身上有油烟味和廉价洗发水的味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反复说着,眼泪蹭在我的衣服上。
父亲周海平站在原地没动,但我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睛噙满泪水。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4点23分。
爸?我疑惑地看着他。
好,很好。他点点头,声音沙哑,我晚上有个应酬,可能回来晚。淑芬,你给晓阳做点好吃的。他又看了眼手表,这个动作今天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母亲松开我,抹了把眼泪:什么应酬比儿子高考成绩还重要?周海平,你今天哪儿也不准去!
父亲罕见地没有反驳。他走到我面前,粗糙的大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很重,有点疼。晓阳,爸爸为你骄傲。他说完就转身进了卧室,关上门。
我和母亲面面相觑。
别管他,母亲勉强笑了笑,我去买菜,今晚咱们吃火锅!
母亲出门后,我坐在沙发上发呆。728分。这个数字应该让我欣喜若狂,但父亲反常的表现像一块石头压在我心头。卧室门开了,父亲穿戴整齐走出来,深蓝色西装,同色领带——他只有参加重要会议时才这么穿。
爸,你到底去哪?我站起来。
他避开我的目光:公司的事。你...好好陪妈妈。他顿了顿,像是想说什么,最终推门离开。
五点半,母亲拎着大包小包回来,开始忙碌地准备晚餐。七点,火锅的香气充满整个屋子,父亲还没回来。母亲不停地看表,拨打父亲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可能手机没电了,她自言自语,咱们先吃吧。
我有点什么胃口,机械地往嘴里塞着涮羊肉。八点整,门铃突然响了。
你看,我说吧!母亲如释重负地笑了,小跑着去开门。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父亲的工作证,挂在门把手上晃荡。塑料套里,他的照片严肃地凝视着我们。
什么恶作剧...母亲嘟囔着取下工作证。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坠地。
我们住在16楼。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我的心脏。我冲到窗前,推开窗户向下看——
小区花园里,一个人形物体扭曲地躺在草坪上,深蓝色西装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母亲在我身后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
接下来的记忆像被剪碎的胶片。警笛声、闪光灯、黄色警戒线、盖着白布的担架。母亲瘫坐在楼梯间,我站在走廊上,听见法医对警察说:初步判断是自杀,从顶楼坠下,当场死亡。
自杀?不可能。父亲是有点严肃,但他热爱生活,爱我和母亲。今天他还为我骄傲,怎么可能...
死者右手紧握,我们费了点劲才掰开。法医继续说,掌心有血迹,模模糊糊的,是数字7、1、4。
714?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大脑自动开始分析:7月14日?某个房间号?还是……
晓阳。张警官走过来,他是父亲的老同学,你爸爸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我摇头,突然想起父亲今天频繁看表的动作。他今天...好像很在意时间。
张警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们会调查清楚。你先照顾妈妈。
回到家已是凌晨三点。我坐在父亲的书房,盯着墙上我们去年去青岛旅游的合影。照片里,父亲搂着我的肩膀,笑容灿烂。
书桌上摆着他常用的计算器,旁边是一沓账本。我随手翻开,密密麻麻的数字间偶尔有父亲的字迹:核对有出入再查。最后一页写着日期:6月30日,下面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我拉开抽屉,里面整齐地放着回形针、订书机,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后,上面是一串数字:1402,后面跟着一个字母:Y。
这是什么密码吗?我试着在手机拨号盘输入1402Y,没有任何反应。也许是某个网站的登录密码?
窗外,天开始亮了。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突然意识到:昨天这个时候,父亲还活着,我们还拥有完整的家。
而现在,我成了没有父亲的人,母亲成了寡妇,而那个诡异的数字714,成了父亲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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