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苑小区的门禁比我想象的还要严。
我站在铸铁大门前,透过栏杆望向里面修剪整齐的绿化带和一栋栋米黄色的高层住宅。
门卫室里,两个保安正盯着监控屏幕。
找谁?一个方脸保安推开窗户,上下打量我。
8栋1402的业主。我报出父亲笔记上的地址,姓周。
保安翻开登记簿:全名?
周海平。
他的手指在纸页上滑动,突然停住,眉头皱了起来:周海平?他抬头看我,眼神变得警惕,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儿子。我心跳加速,他在这里有房子?
保安和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稍等。他拿起对讲机走到角落,低声说了什么。我隐约听到又来了一个要不要报警。
又来了一个?之前还有谁来找过周海平?
保安回来时表情更加严肃:周先生确实租过8栋1402,但合同已经终止了。请你离开。
什么时候终止的?
上周。他顿了顿,14号。
又是这个日期!父亲笔记上的7.14,照片背面的7.14,现在连租房合同也是在7.14终止的。
能告诉我租了多久吗?
三年。保安不耐烦地说,现在可以走了吗?
三年!父亲瞒着我们在外面租了三年房子?给谁住?照片上那个女人?
我正要追问,手机响了。是张警官。
晓阳,你妈妈的电话怎么没人接?他声音急促,法医在你父亲手机里发现了重要线索。
什么线索?
见面说。你现在能来局里吗?
挂断电话,我最后看了一眼雅苑小区。保安已经回到岗亭,但眼睛一直盯着我。我假装离开,绕到小区侧面,发现围墙有一处被灌木遮挡的缺口。
晚上再来,我暗自决定。
警局里,张警官面前的电脑屏幕显示着父亲手机的数据分析报告。
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妈妈的,时长47秒。张警官指着屏幕,时间是在坠楼前6分钟。
我喉咙发紧:他们说了什么?
内容不清楚,但通话结束后,你父亲立即打了另一个电话。他放大一串号码,这个号码没有实名登记,只使用过一次,就在那天晚上。
能查到位置吗?
基站信号覆盖雅苑小区附近。张警官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去过那里了?
我心跳漏了一拍:你怎么知道?
你父亲手机里有37条往返雅苑的导航记录。他滑动鼠标,最近一条是7月14日。
又是这个该死的日期!我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个数字迷宫里,每扇门上都标着714,却找不到出口。
还有这个。张警官打开相册,里面全是同一个女人的照片——正是保险箱里那张面孔,只是衣着不同,背景各异。最新一张拍摄于7月14日,女人站在雅苑小区门口,表情焦虑。
她是谁?我声音发颤。
张警官摇头:需要你妈妈来辨认。你联系上她了吗?
我再次拨打母亲电话,依然无人接听。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脊背。
我去找她。我起身时,张警官按住我的肩膀。
晓阳,你父亲手机里还有些东西......他欲言又止,一些账目文件,涉及大额资金往来。经侦科已经介入调查了。
他贪污了?我不敢相信。
不一定。这些账目很乱,像是......他斟酌用词,像是有人在记录别人的问题。
离开警局时,天已经黑了。我连续拨打母亲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家门口,我发现母亲的棕色手提包躺在台阶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钱包、钥匙、一包纸巾。手机不在里面。
妈?我推开门,屋内一片漆黑。
厨房餐桌上压着一张字条:晓阳,我去雅苑小区看看。别担心,很快回来。——妈妈
字条上的时间是下午3点20分——就在我和张警官见面的时候。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
我抓起钥匙冲出门,一边跑一边拨打110。刚跑到小区门口,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是周晓阳吗?一个男声问道,这里是市立医院急诊科。你母亲林淑芬遭遇车祸,现在正在抢救。
我的双腿突然失去知觉,跪在了人行道上。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刺眼。护士告诉我,母亲是在雅苑路路口被一辆货车撞上的。肇事司机逃逸,路人叫的救护车。
病人多处骨折,颅脑损伤,现在昏迷不醒。医生摘下口罩,需要立即手术,请签字。
我颤抖着签下名字,突然想起什么:她随身带的手机呢?
护士摇头:现场只找到这个。她递给我一个塑料袋,里面是母亲的钱包和一张被血浸透的雅苑小区门禁卡。
手术灯亮起后,我瘫坐在走廊长椅上,掏出父亲手机翻看那些照片。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父母都为了找她而遭遇不测?
手机相册里,我注意到7月14日那张照片的背景中,小区门口的石碑上刻着雅苑二字,右下角有个模糊的人影——似乎是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正在看着拍照方向。
我放大图片,突然浑身发冷:那个保安正是今天盘问我的方脸男人!他明明认识父亲,却假装不知情!
母亲的手术持续了六个小时。医生说情况暂时稳定,但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醒。我在ICU外守到天亮,终于撑不住睡意,趴在床边打了个盹。
刺耳的铃声惊醒了我。是母亲的手机——护士在整理她的物品时找到了它,放在床头柜抽屉里。
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我按下接听,没有说话。
林女士?一个低沉的男声,考虑得怎么样了?你丈夫留下的东西,交出来对大家都好。
我屏住呼吸。
别装傻。对方语气变冷,照片和账本。你儿子也不想出事吧?
我猛地挂断电话,手在发抖。他们知道母亲出事了?还是这通电话本就是要打给我的?
我翻开母亲的通话记录,最近一条是昨天下午3点25分——她离开家五分钟后。通话时长12秒,号码与刚才那个相同。
短信箱里,我找到了与父亲的大量对话记录。最近三个月,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争吵:
海平,收手吧,太危险了。
已经回不了头了。
为了晓阳,想想别的办法。
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开始怀疑。
最后一条信息是父亲坠楼当天中午发出的,母亲写道:为了晓阳,停手吧。我求你了。
父亲没有回复。
我打开手机相册,里面大多是家庭照片,直到三个月前——4月24日,父亲购买保险的同一天——母亲拍下了一张父亲在书房通电话的照片。
他表情紧张,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我放大图片,文件标题隐约可见:仁和医院......检验报告......周晓阳......
我的体检报告?为什么父亲如此紧张?为什么要藏起来?
手机突然又响了,还是那个未知号码。我按下录音键,然后接听。
聪明的话就别报警。对方冷笑,我们知道你在医院。给你24小时,交出照片和账本。否则,下次车祸就不会这么温柔了。
电话挂断。
我呆坐在椅子上,冷汗浸透后背。这不是意外,母亲是被蓄意谋害的!而他们还在找什么东西——照片和账本?是父亲保险箱里那些吗?
我翻出保险箱里那张照片,再次端详背面的字迹:对不起7.14。
突然,我注意到照片边缘有个模糊的水印:陈雯摄影工作室。
陈雯?这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吗?
我打开电脑搜索这个名字,跳出一条三个月前的本地新闻:《仁和医院首席医师陈雯辞职,原因不明》。
配图中,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接受采访——正是照片上那张脸!
父亲和周雯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的辞职时间与父亲购买保险、父母开始争吵的时间吻合?为什么所有线索都指向7月14日这个日期?
我望向病床上的母亲,她身上插满管子,脸色灰白。
父亲死了,母亲昏迷,而我手里只有一堆碎片般的线索。
但有一点已经确定——这不是什么自杀和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而凶手,正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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