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堂屋，漏风。陈铁山盘腿大嚼林风用仅剩二十文买来的酒肉——浑浊劣酒、肥腻猪头肉。他一手抓肉，一手拎坛灌酒，汁水淋漓，浑不在意。林风与赵小七看得又馋又敬畏。

“老丈…慢用…”林风压下心疼，恭敬道，“今日救命之恩，小子铭记！日后老丈的酒，小子包了！”

陈铁山抬眼，醉醺醺地打了个嗝：“少…套近乎…酒肉…是赔你扰老子清梦的…踩死几只臭虫罢了…”他抹了把嘴，眼中掠过一丝落寞，“这身子…也就还能踩踩臭虫…”言罢，抱起半坛酒，摇摇晃晃回隔壁破屋，“砰”地关上了门。

抱上金大腿，却捂不热。林风无奈摇头，看着角落里的土法保温瓶，心有余悸。靠“发明”暴富？风险太高！自保不足前，此路不通。

“郎君，”赵小七舔着油指，担忧道，“王扒皮肯定报复！还有那个崔管事…”

林风眉头紧锁。身无分文，武力为零，强邻非保镖…唯一的武器是脑子！知识！尤其是能解决实际问题的稀缺知识！

“搞钱，靠老本行！”林风决断，“目标得换！钓大鱼——能定国策、漏点好处就够我们撑死的大鱼！比如…当朝宰相！”

“宰…宰相？！”赵小七惊呆。

“事在人为！”林风豪气顿生。他想到了开元名相萧嵩——务实，重能吏，喜微服私访！“小七！盯紧长安清幽茶楼酒肆！留意气度不凡、衣料低调奢华、随从精悍的中年人！一有消息，速报！”

赵小七虽觉天方夜谭，仍用力点头。

接下来几日，林风低调在西市边缘用“天宫算格”帮小商贩理账糊口，收集信息。赵小七发挥“地头鼠”本领，穿梭于市井。

三日后午后，赵小七狂奔而回，兴奋至极：“郎君！东市‘清茗居’二楼雅间！有贵气老爷！素袍暗纹如水波！仆人眼神像刀子！在谈…漕运！”

漕运！大鱼上钩！林风精神大振：“好小子！加双份鸡腿！”他整理唯一青衫，深吸口气，“走！去‘清茗居’！”

清茗居二楼雅间门口，精悍仆人如门神守卫。林风深揖，朗声道：“晚生林风，冒昧打扰。闻贵人忧心漕运国事，晚生于商农经济略有浅见，或可分忧！”

“哦？进来。”温和威严的声音传出。

林风推门而入。雅间清雅，檀香淡淡。茶案旁，正是宰相萧嵩！他抬眼审视林风：寒酸、病弱，眼神却明亮沉稳，暗藏跳脱。

“你懂商农经济？漕运？”萧嵩平淡问。

林风跪坐（略显别扭），清嗓抛出第一颗炸弹：“晚生以为，治国首重富民。富民之基，在商农并重，如车之两轮，缺一不可！”

“商农并重？”萧嵩眉梢微动。

“正是！”林风侃侃而谈，“重农抑商，积贫之根！农为国本，产粮安民。商通有无，活血脉，聚财货，乃国之血脉！江南米如山，无商何至关中河北？河北盐铁，无商何输四方？商非蠹虫，乃沟通天下、繁荣经济之枢纽！朝廷破旧念，善导规范商贾，则商税充盈，商路畅则物价稳，商货通则民生足！此‘商活则国富’之理！”

萧嵩眼神专注。此子格局不凡，点出商税、物价、民生关联。

“如何‘并重’？”萧嵩考较。

林风抛出更具冲击力的概念：“请贵人试想一物：GDP！”

“鸡…鸡地屁？”萧嵩愕然。

“晚生杜撰，‘国内生产总值’也！”林风解释，“即大唐一年内，农人粮棉、工匠器物、商贾货值、官府修路架桥兴学等耗费，统统折钱相加之总数！”

萧嵩瞳孔微缩！折钱加总衡国力？闻所未闻！直指核心！

“此物何用？”

“用处极大！”林风振奋，“一，直观衡国力！GDP年增，国富民强；停滞或跌，必有隐忧！二，引导施政！兴水利农？开商路？办工坊？投何处使GDP增最多最快最久？此为决策明灯！三，”他压低声音，“可察吏治！一地赋税可造假，然粮产、工坊、商货综合之GDP难全伪！若GDP不增而赋税大增…猫腻自现！”

“嘶…”萧嵩倒吸凉气！此论初听荒谬，细思极恐！悬于地方官顶的无形利剑！衡国策之精准尺！此子竟有如此洞见？！他看林风的目光，如视稀世璞玉！

“妙！然计算繁复…”

“此乃‘天宫算格’所长！”林风亮出底牌，“朝廷颁标准表格，令州县报关键数据（田亩收成、工坊量、商货额、大工程耗资等），晚生自有妙法速汇核算比较！耗力少，便可大致把握全国及各地GDP脉络！此‘宏观’掌控！”

他话锋一转，指向漕运文书：“至于‘微观’实务，如贵人所忧漕运…”眼中狡黠一闪，“晚生有一法，或解沉疴！”

萧嵩心潮澎湃：“快讲！”

林风抛出震撼比喻：“贵人可知，长安人不想生火，欲即刻享西市胡饼、东市羹汤，当如何？”

“遣仆买？”

“正是！”林风拍腿，“若一仆只买一家，效率低。若有专人，汇各家所需，统一采买，按图索骥，速达…岂不妙哉？”

“你是说…”

“晚生此法，名——‘漕运外卖平台’！”

“外…外卖平台？！”萧嵩凌乱。漕运国事，怎扯上“外卖”？

林风激情解说：

角色对应：朝廷=点餐人，江淮粮米=胡饼羹汤，漕船漕丁仓廪=骑手驿站。

当前弊病：“点餐”混乱（州县各自为政），“骑手”无序（船队大小不一、启程混乱、挤占河道、管理差、损耗大），“差评”不断（官吏盘剥、关卡林立）。

解决方案：

设“平台”：朝廷立“漕运总调度司”，统筹规划。

划“区域”：将漕路分若干“配送区”（汴水段、黄河段、渭水段等）。

定“餐盒”：规定标准漕船吨位、制式。

统“下单”：州县按需提前申报数量、目的地。

优“派单”：调度司据订单总量、河道、水文，统一规划船队批次、规模、时间、路线！发“特许通行符”（订单号），关卡见符即放！

“接力”配送：船队按区域接力运输，如骑手换马。

严“签收”：抵终点严格验收。

增效降耗：“点餐”有序，“骑手”高效，“路线”优化，“差评”减（损耗降）！

考核激励（点睛之笔）：“平台”引入考核！量化船队损耗、速度、河段管理！优赏劣罚！更可…引入民间可靠商队“竞标”部分非核心河段运输！以商道高效补官办冗沉！“公私合营，激发活力”！

林风说完，灌下凉茶。

雅间死寂。萧嵩呆坐，茶水滴落袍上未觉。脑中风暴席卷：GDP——掌控国力的尺？天宫算格——核算利器？漕运外卖平台——用送餐逻辑解国弊？还扯出“公私合营”、“竞标考核”？！天马行空！离经叛道！却又…直指核心！化腐朽为神奇！远胜案头陈腐方案！

这少年…是妖孽？祥瑞？！

萧嵩猛地抬头，目光灼灼似要穿透林风。

林风心头发毛，低头。

良久，萧嵩长吸一口气，恢复平静。他从袖中取出一枚温润青色玉佩，推至林风面前：“林风…此佩乃老夫随身物。今日之言，出你口，入我耳。莫再提，尤忌‘鸡地屁’与‘外卖’，恐惹非议，于你不利。”语气转缓，“然汝才思，实属罕见。闭门恐埋没。持此佩，三日后，往崇仁坊张九龄张侍郎府拜会。他修《唐六典》，或有用你处。就说…是老夫之意。”

张九龄！未来名相！中书侍郎！直达天听！林风心跳如鼓，双手恭敬接过玉佩，沉甸若千钧：“晚生…谢贵人提携！”

萧嵩摆手。他需时间消化这“惊雷”。

林风退出雅间。赵小七紧张问：“郎君？没…惹贵人生气吧？”

林风紧握怀中玉佩，露出穿越以来最灿烂释然的笑容：“生气？不，小七，咱们…要发达了！”

夕阳金辉披洒，林风步履轻快融入长安街巷。

清茗居二楼窗边，萧嵩负手凝视林风消失的背影，良久，低声吩咐影子般的仆人：“查此子底细。今日事，不得外传。”“是，相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