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抬手阻止了江小玲，轻声一笑，「我所知道的，比这更残酷，带你去看看。」

跟随王东来到一处机房，机柜架上堆叠满了服务器，指示灯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像无数双警觉的眼睛。

三名研究员背对着我们，盯着满屏的数据，专注地敲击键盘。

「咳～」王东轻咳，「谢博士。」

敲击声戛然而止。

三名研究员同时回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球看了过来，调整了几秒，才将焦距对在我们身上。

中间那位谢顶的研究员，张嘴发出「嘶～」「咳～」的声响——真不知他多久没有说话了。

他喉结滚动，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再张嘴时，发出干涩的声音，「老王！？」

王东点点头，又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平复心情，转头向我说，「名片！」

我刚从裤兜里掏出名片，谢博士瞳孔骤缩，「新名片……」

随着话音，他一把夺过，我刚要伸手抢回，他已将名片卡在一台特殊的设备上。

随着设备指示灯闪烁，电脑屏幕上呈现出各种曲线勾勒的动态线条。

三名研究员脑袋挤在一堆，随着线条晃动，好像沉迷其中。

谢博士更是啧啧有声，嘴里念叨，「美妙、第二次、关键……」

「咦～」谢博士惊呼一声，「这道……像是声纹！快！」

三名研究员转椅一滑，回到自己的位置，机房内响起一片「噼啪」敲击键盘声，服务器散热风扇即刻被唤醒，附和着发出高速旋转声。

「啪」随着最后一个敲击声结束，三名研究员瘫回椅背。

谢博士按下播放键，有气无力地说，「听听有什么发现。」

扬声器里传出一段扭曲、空洞、宏大、深邃、古老……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声音。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我手指留下的伤口突然炸裂，血液居然向空中飘浮。

声音再次循环时，口袋里的名片温度飙升，我还来不及掏出，灼烧感已蔓延全身。

强烈的疼痛让我蜷曲倒下，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呼救声。

感觉整个人已被融化成气态，向上飘，再向上飘……

直到看到——

那不是物体，甚至不是景象。那是一种「存在」的证明。

无法识别其大小，因为看到的空间都充满了，就连思维到达的地方都存在。

无法形容其形状，所见过的几何图形在旋转、嵌套，不断诞生又瞬间湮灭，形成没法描述的未知形状。

无法分辨其色彩，没有颜色，却又包含了所有超越认知的颜色。

眼球在颅骨内灼痛，仿佛我的大脑正在被强行安装一个无法兼容的视觉驱动。

但是思维却传递着欢愉，准确说是一种纯粹共鸣——无知无为、无我无他。

就在我即将被这无限的信息洪流彻底解析溶化时。

听到一个哭腔的喊声，「王叔，你怎么了……停止——快……」

下一瞬，重力猛然回归。

我重重地摔回地面，身体是真实的、固体的。

疼痛如潮水般退去，大脑的每一厘褶皱都像被「翻看」过，只留下躯体空壳般的颤抖。

蜷缩在地上，剧烈地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喉咙里弥漫着铁锈和星辰的味道。

在一片耳鸣和眩晕中，我听到了江小玲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颤抖着抬起头，只见王东在轮椅上剧烈抽搐，双眼翻白，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呼吸渐渐微弱。

江小玲跪在他身旁拼命呼喊，徒劳地想按住王东的身体。

谢博士的手刚从停止按键上抬起。

「王……东……」

我手臂颤抖得几乎无法支撑身体，蠕动着爬向王东。

拉住王东挂在轮椅边的手，指尖触到他皮肤的瞬间，一阵剧烈的抽痛从我额头的伤口窜过——

眼前的景象瞬间碎裂、重组。

我看见王东的记忆如冰川融水般奔涌而来——

我……不，是王东，正看着眼前那个满脸阳光、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安平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