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姬那句「活下去」的私语，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我所有冷静的算计。

活下去？

在这十面埋伏、韩信大军已完成合围的铁桶阵里，让项羽活下去？这简直比让太阳从西边出来还难！

可我握着那杯她斟满的酒，看着火光下她苍白而平静的侧脸，看着她望向项羽时那足以溶化钢铁的柔情，我发现自己再也无法仅仅做个「见证者」。

史书记载，虞姬自刎后，项羽率八百骑突围，最终自刎乌江。这是个死局，一个我根本无法撬动的死局。

不。不对。

我的优势不在于武力，而在于信息差！我知道项羽不知道的未来！我知道韩信、彭越、刘邦他们每个人的结局和弱点！

就在项羽因虞姬的舞姿和那杯酒而陷入更深的悲怆沉默，帐内被绝望彻底笼罩时，我动了。

我向前一步，跨出了阴影，站在了帐中火光下。这个动作打破了凝滞的气氛，所有目光，包括项羽那双重瞳，都带着惊愕和一丝戾气射向我。

「项王！」我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种我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外臣有一言，关乎生死，不知当讲不当讲？」

项羽眉头紧锁，不耐烦地挥手，像驱赶苍蝇：「将死之人，还有何言？滚出去！」

「若外臣之言，能助大王看穿眼前迷局，甚至……觅得一线生机呢？」我豁出去了，语速加快，「比如，韩信为何迟迟不进兵？比如，刘邦此刻最怕的是什么？」

「嗯？」项羽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像两把刀子刮过我全身。就连他身边那几位悲愤的将领，也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赌对了！困兽最渴望的，不是安慰，是变数！哪怕这变数看起来多么渺茫！

「说。」项羽吐出一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深吸一口气，大脑疯狂运转，筛选着最具冲击力的信息：

「大王可知，韩信虽围垓下，却与刘邦并非铁板一块！他来此之前，刚刚逼刘邦以正式诏书，裂土封王，索要名副其实的三齐之地！此乃挟兵自重，功高震主​​！」

我死死盯着项羽的反应。他重瞳猛地收缩，显然，这个消息触及了他对政治联盟脆弱性的认知。

「刘邦当面应允，背后却恨之入骨！他许你封地是假，许韩信王位，又何尝不是权宜之计？」我趁热打铁，「刘邦真正的心腹大患，从来不止大王一人！​​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今日对付了大王，明日，就该轮到韩信、彭越这些异姓王了！」

帐内死寂。只有我急促的呼吸声和篝火的噼啪声。

项羽的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他在思考，在权衡。我这个「汉使」的话，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疑虑和……一丝可能？

「你究竟是何人？」项羽的声音低沉下去，却更危险，「刘邦派你来，到底意欲何为？」

关键时刻到了！我不能暴露穿越者身份，但必须取得他最低限度的信任。

「外臣是谁不重要。」我迎着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坦荡，「重要的是，外臣不愿见英雄末路，不愿见虞姬娘娘……心意成空。」我适时提到了虞姬，看到她身子微微一颤。

「外臣窃以为，大王眼下困局，硬拼是下下策。汉军合围，兵力数十倍于楚军，正面突围，十死无生。」

「哼！」一员楚将忍不住冷哼。

「但，」我话锋一转，「若能利用刘邦与韩信、彭越等诸侯之间的猜忌裂缝，或许能……​​搅乱这盘棋​​，创造出人意料的机会。」

我压低了声音，带着蛊惑般的意味：「比如，若韩信按兵不动，或彭越心生犹豫，这铁桶般的包围圈，是否就会出现转机？大王需要的，或许不是击败所有人，而是让其中一部分人，『不敢』或『不愿』全力阻截！」

这个想法太大胆，甚至有些异想天开。但在这绝对的死局里，任何一丝「可能」都显得无比珍贵。

项羽沉默了。他看看我，又看看身旁因我这番话而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希望的将领，最后，目光落在了虞姬身上。

虞姬也正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担忧，有期盼，更有一种将全部命运系于他一念的决然。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我不知道我这番基于历史真相的「剧透」和煽动，能否真正改变这位骄傲霸王的决定。但我知道，历史的齿轮，似乎因为我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而发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偏离轨道的摩擦声​​。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

一名楚军军官仓皇闯入，甚至忘了礼节，声音带着惊恐：

「报——！大王！汉军……汉军营地方向，有异动！火光冲天，似有营啸之乱！」

什么？！​​

我和项羽，以及帐内所有人，都猛地转头望向帐外！

张良的锦囊……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