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指指点点。
洪泰一马当先,冲出了大门。
他手中虽无兵刃,但那气势却仿佛要去考状元一般雄赳赳气昂昂。
身后跟着的三四十个家丁,手里提着哨棒、门栓,一个个面色紧张。
陈炎则是跟翠儿站在门后的影壁旁,悄咪咪地看着热闹。
而在他们对面,站着一群衣着光鲜却满脸横肉的壮汉。
为首一人,身穿宝蓝色锦袍,腰间挂着玉佩,手里摇着把折扇。
此人约莫二十三四岁,眼窝深陷,嘴唇极薄,一看便是刻薄寡恩之相。
这便是长信侯府的长孙,号称帝京四害之一的熊应天。
“哟,这不是洪世叔吗?”
熊应天见洪泰出来,不仅没行礼,反而轻佻地合上折扇,在掌心拍了拍。
“听说昨儿个贵府办喜事,小侄特意来讨杯喜酒喝,您这是要在门口舞刀弄枪的迎客?”
“迎客?”
洪泰气得胡须乱颤,指着熊应天身后那口还绑着红绸的大木箱子。
“哪有人上门贺喜带着棺材板样式的箱子?我看你是来找茬的!”
熊应天故作惊讶,夸张地张大了嘴巴。
“世叔这就冤枉小侄了,这箱子里装的可都是好东西,那是为了配得上您家那位举世无双的二小姐啊。”
说着,熊应天给手下使了个眼色。
几个家将立刻上前,嬉皮笑脸地就要往里闯。
“站住!”
洪泰厉喝一声,横身挡在路中间。
陈炎见状,微微点了下头,这老岳父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爱摆架子。
但在维护侯府颜面这件事上,这老赘婿倒是有几分硬骨头。
洪泰怒道:“宁国侯府乃是敕造府邸,苏翌那是陛下亲封的镇国统帅!”
“熊应天,你今日若敢硬闯,老夫便去御史台告你个藐视皇权,私闯民宅之罪!”
“让你长信侯府吃不了兜着走!”
熊应天也不甘示弱,反驳道:“我来送礼,随你怎么去高。”
“你……”
洪泰被怼得哑口无言,除非对方动手,否则他就不占理。
可真动起手来,儿子不在家,他也打不过啊。
就在洪泰不知道如何是好之时。
门后的陈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太墨迹了。”
“这老泰山骂人都不会骂,光讲道理有个屁用?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这种时候,就得动手。
只要见了血,事情闹大了,这熊应天反而不好收场。
陈炎眼神微眯,目光在地上扫视了一圈。
随后,他的脚尖轻轻一挑。
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石子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借着人群的遮挡,手腕极其隐蔽地猛然一抖。
那石子如同出膛的子弹,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
嗖!
啪!
“哎哟卧槽!”
一声惨叫骤然响起。
正摇着折扇一脸得意的熊应天,猛地捂住了左脸。
一丝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下来。
“谁?谁特么偷袭本世子?”
熊应天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松开手一看,掌心全是血。
左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像是嘴里塞了个大馒头。
洪泰也愣住了,他正在心里措辞呢,根本没看清怎么回事。
“好哇!洪泰!你个老匹夫!”
熊应天恼羞成怒,指着洪泰嘶吼道,“你竟敢指使下人行凶!”
“都给我上!宁国侯府先动的手,给本世子打!打死了算我的!”
“我没有!不是我!”
洪泰百口莫辩,还没等他解释清楚,长信侯府的那帮家将已经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保护家主!”
宁国侯府的家丁管事虽然害怕,但好歹忠心,都硬着头皮迎战。
瞬间,两拨人马就在侯府大门口扭打在了一起。
噼里啪啦的棍棒声、惨叫声、咒骂声响成一片。
然而,战斗却是一边倒的局面。
长信侯府带来的那是正儿八经练过的家将,那是上过战场的兵油子。
而宁国侯府这边,除了几个看家护院的有些把式,剩下的全是只会端茶倒水的家丁。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宁国侯府的家丁就被打得抱头鼠窜,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就连洪泰,也被推搡得摔了个屁墩儿,帽子都歪了,看起来狼狈不堪。
陈炎此时也慢悠悠地从人群后面溜达了出来。
他赶紧跑到洪泰身边,一脸关切地将他扶了起来。
“岳父大人,您没事吧?这熊应天太不是东西了,怎么能打老人呢?”
洪泰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
此刻看到陈炎这副油头粉面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把甩开陈炎的手,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滚开!你个怂包软蛋!”
“刚才打起来的时候你死哪去了?啊?”
“全府上下的爷们都在前面拼命,就你一个人缩在后面当缩头乌龟!”
“我要是你,早就拿块豆腐撞死了!丢人现眼的东西!”
陈炎也不生气,反而嘿嘿一笑,拍了拍洪泰身上的尘土。
“岳父大人此言差矣,小婿这是保存实力,以待后变嘛。”
“保存个屁的实力!”
洪泰又要开骂。
那边熊应天已经让人搬了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了。
他一边让人处理脸上的伤口,一边用那只完好的眼睛阴恻恻地盯着陈炎。
“哟,这位就是宁国侯府新招的那个赘婿吧?”
熊应天上下打量了陈炎一番,随即摆了摆手,示意手下拿过那个红绸箱子。
啪嗒一声。
箱子打开,金光闪闪。
里面竟然整整齐齐码放着二十锭金元宝!
那刺眼的金光,让周围百姓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黄金千两!
这是一笔足以让普通人十辈子都花不完的巨款!
就连洪泰也愣住了,不知道这熊应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子,本世子今天心情好,给你条明路。”
熊应天指着那一箱金子,高声说道:“只要你现在当众写下一纸和离书,跟苏沁月那丑八怪合离。”
“这千两黄金就是你的了!”
见状,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还没等陈炎开口,熊应天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不仅如此,本世子还可以动用长信侯府的关系,帮你消除贱籍,恢复民籍!”
“从此以后,你可以拿着钱,娶个三妻四妾,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怎么样?这笔买卖,划算吧?”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对于一个赘婿来说,钱或许还好说,但这恢复民籍的诱惑,简直是致命的!
一旦入了赘,那就是贱籍,三代不能科举,见官必跪,受尽白眼。
能摆脱贱籍,那是多少赘婿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天呐,这熊大世子虽然坏,但这手笔也太大了吧!”
“傻子才不答应呢!既有钱拿,又能恢复自由身,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就是,听说那苏家二小姐奇丑无比,这陈炎估计早就后悔了。”
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都觉得陈炎肯定会答应。
洪泰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虽然看不上陈炎,但若是陈炎此刻真的答应了。
那宁国侯府的脸面就被彻底踩在泥里了!
新婚第二天,赘婿拿着死对头的钱把自家小姐休了。
这传出去,苏家以后还怎么在帝京立足?
翠儿静静地站在台阶上,手掌下意识地攥成了拳头。
若是他敢答应,今日这大门口,就要多一具尸体了。
陈炎看着那一箱金子,又看了看一脸笃定的熊应天,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
“熊大世子,我陈炎虽然穷,虽然是个赘婿,但我这膝盖,只跪天地父母,不跪黄白之物。”
“你让我合离?抱歉,我陈家的家规里,没有背信弃义这四个字!”
陈炎一脚将那箱子踢得合上,发出一声闷响。
“拿着你的臭钱,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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