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阴雨已经下了十七天,老城区的红砖楼在水汽里泡得发涨,墙皮像受潮的饼干一样簌簌剥落。
林夏把最后一只纸箱拖进三楼西侧的房间时,指尖触到了墙壁上一片冰凉的湿痕,青黑色的霉斑像张摊开的手掌,正顺着墙角缓缓蔓延。
“这房子空了三年,难免有点返潮。”
中介是个圆脸男人,说话时总下意识地搓着双手,眼神却避开那片霉斑,“前房主出国急售,价格真的很划算,而且……”
他顿了顿,雨声突然变得刺耳,“而且邻里都很安静。”
林夏没多想。
作为自由插画师,她需要便宜且安静的空间,何况这房子带个朝北的小阳台,雨天能看见对面楼斑驳的墙面,很有画感。
但第一晚,她就发现这“安静”里藏着诡异。
凌晨两点,水龙头突然自己转动起来,细细的水流顺着水槽边缘往下淌,在瓷砖上积成一小滩,映着天花板昏黄的灯光,像摊凝固的血。
林夏屏住呼吸走过去关紧阀门,指尖刚离开金属把手,就听见阳台方向传来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玻璃。
她蹑手蹑脚地摸到阳台门口,窗帘被夜风掀起一角,外面空无一人,只有雨水顺着栏杆往下淌,在玻璃上划出弯弯曲曲的水痕。
可那刮擦声还在继续,像是从墙里面传来的,沉闷又执着,顺着骨髓往心里钻。
接下来的几天,怪事愈演愈烈。
林夏放在桌上的画笔会莫名移位,总是齐刷刷地指向墙角那片霉斑;夜里总能听见楼上有重物拖拽的声响,沉闷的脚步声从客厅上方经过,却从不会走到卧室对应的位置;最让她毛骨悚然的是,那片霉斑越长越大,青黑色的纹路里似乎浮现出模糊的轮廓,像一张人脸,在阴雨天看得格外清晰。
她想去问邻居,却发现这栋楼异常冷清。
二楼的房门永远锁着,门把手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四楼的老太太每次开门都只露出一条缝,眼神躲闪,说不了三句话就匆匆关门,只留下一句含糊的“那间房不干净”。
第七天夜里,雨下得更大了,窗户被风吹得哐哐作响。
林夏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惊醒,发现墙角的霉斑已经蔓延到了床头,青黑色的纹路里渗出粘稠的液体,散发着腐朽的腥气。
就在这时,她听见天花板上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正朝着卧室的方向走来。
她猛地坐起身,死死盯着天花板。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潮湿的水汽,仿佛下一秒就要穿透楼板。
突然,脚步声停了,紧接着,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股冰冷的气息涌了进来,夹杂着熟悉的霉味。
林夏浑身僵硬,不敢回头。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站在门口,带着浓重的水汽,正静静地看着她。墙角的霉斑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那张模糊的人脸似乎变得清晰起来,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
就在这时,她放在床头的画笔突然齐齐断裂,笔杆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门口的气息猛地逼近,林夏下意识地闭上眼,却感觉到额头上触到一片冰凉粘稠的液体,像是霉斑渗出的汁液。
她猛地睁开眼,看见一张青灰色的脸正凑在她面前,眼睛里布满血丝,皮肤像泡发的腐肉,嘴角挂着粘稠的液体。
那张脸的额头上,赫然长着一片和墙角一模一样的霉斑,正随着呼吸微微蠕动。
“你……看到我的霉斑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浓重的水汽,“它需要养分……像你这样鲜活的养分。”
林夏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开始发痒,低头一看,青黑色的霉斑正从手腕处迅速蔓延,顺着血管,朝着心脏的方向爬去。
天花板上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越来越密集,像是有无数个东西正从楼上下来,朝着这间卧室走来。
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户,像是在为这场盛宴伴奏。
林夏看着自己的手臂被霉斑覆盖,感觉到生命力正一点点被抽走,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了和那张青灰色人脸一样的笑容。
墙角的霉斑终于完全展开,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卧室笼罩。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一栋新的旧楼里,中介正带着一个年轻女孩看房,指着墙角一片刚刚出现的、青黑色的霉斑,笑着说:“这房子空了一段时间,难免有点返潮,不过价格真的很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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