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斑爬过脚踝时,林夏终于挣脱了那股钉住双脚的寒意——她疯了似的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墙角的旧画架上。那是前房主苏晓留下的画架,木质框架上早蒙了层灰,此刻被她一撞,“哗啦”一声朝侧面倒去,架上那张空白画布“啪”地摔在地上。
林夏还没来得及起身,目光就被画布黏住了。
原本雪白的画布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青黑色的霉斑——不是杂乱的纹路,而是顺着画布中心,慢慢勾勒出一张人脸的轮廓:眉骨的弧度、眼角的形状,甚至嘴角那点细微的痣,都和她镜子里的模样一模一样。
霉斑还在往下爬,顺着画布边缘滴落在地,和地面上的霉汁融在一起,朝着她的方向又近了半寸。
“别躲了。”苏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解脱似的轻颤,“它选好的容器,从来逃不掉。”
林夏猛地回头,看见苏晓的半透明身体正被霉斑一点点吞噬,只剩一张脸还清晰着,眼神里掺着怜悯,又藏着不易察觉的迫切——像是在等一场漫长等待后的交接。
地面的霉汁突然掀起一道“浪”,顺着她的小腿往上缠,像根冰冷的绳子,硬生生把她往墙面拖去。
墙缝里渗出的霉汁更稠了,泛着黏腻的光,隐约能看见里面有无数细小的“手”在蠕动。
林夏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指尖离墙缝只有几厘米时,她终于看清墙里的景象——不是砖石,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霉斑,里面漂浮着无数本速写本,每本翻开的页面上,都画着一张相似的人脸,有苏晓的,有比苏晓更早的租客的,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正等着她的脸填进去。
“不——”她发出一声破碎的尖叫,左手死死抓住右手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可那股拉力太沉了,像有什么东西在墙里扯着她的手,一点点往缝里拽。指尖碰到霉汁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血管往心脏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气”正顺着指尖往外流,手腕上的霉斑以疯狂的速度蔓延,很快就爬满了整条胳膊。
苏晓的脸彻底被霉斑覆盖前,最后说了一句:“以后,你就是新的‘苏晓’了。”
这句话落音的瞬间,林夏的手被完全拽进了墙缝。
没有疼痛,只有一阵诡异的温暖——墙里的霉斑突然停止了流动,像潮水退去般缩回墙内,只留下墙面那片青黑色的“人脸”,嘴角似乎微微上扬,像是完成了一场完美的仪式。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刚好落在三楼的阳台,给那扇紧闭的窗户镀上一层浅金色。
楼下,中介正带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抬头看,女孩背着画夹,手里攥着本崭新的速写本,眼里满是对新房的期待。
“你看这采光多好,特别适合画画。”中介搓着手笑,和当初对林夏说的话一字不差,“前房主林夏啊,上个月刚出国,急着转租,价格真的划算。”
女孩点点头,低头翻开速写本,笔尖无意识地在空白页上划着。她
没注意到,自己随手画下的模糊轮廓,正慢慢显露出人脸的形状——眉骨、眼角、嘴角的痣,都和此刻墙里那张“人脸”,和三年前消失的苏晓,一模一样。
中介看着女孩的速写本,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笑,又抬头看了眼三楼的窗户,像是在确认什么。
下一秒,他转身对着女孩做了个“请”的手势:“走,我带您上去看看房间,保证您满意。”
女孩合上速写本,跟着中介往楼道走,脚步轻快。
她没听见,三楼房间的墙里,正传来一阵极轻的“沙沙”声——像是有人,正在墙里,翻开了一本新的速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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