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杀气弥漫。
三百名孽镜鬼卫,就像三百台收割生命的机器,眼中一片死寂,只有刻在骨子里的服从。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将场**站着的那个身影,撕成碎片。
骨刃破空的声音连成了一片。
王座上,赵无眠的脸上又挂上了戏谑的笑容。
他很欣赏眼前三百道杀意围攻一人的场面。
在他看来,结局已经定了。
他甚至开始盘算,该怎么从李无常的尸体上,取走那个让他心动的小玩意。
然而。
那个身影,却做出了一个所有鬼都看不懂的动作。
他闭上了眼睛。
放弃抵抗了?还是吓傻了?
赵无眠的嘴角,勾起了一丝不屑。
但下一秒,他的笑容僵住了。
李无常的身体里爆发出的,是一种近乎自毁的意志。
“赌上一切!”
他在心里呐喊。
他把自己的神魂、意念和所有情感,都当成了最后的赌注。
他赌的,是那两件从一开始就陪着他的本命法器。
引魂灯。
名录。
给我活下去的力量!
像是听到了他灵魂深处的咆哮。
悬浮在他身前的两件法器,发出了剧烈的共鸣。
名录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的快速翻动。
书页上的字迹与符文纷纷脱离纸面,化作无数金色字符,汇成一道洪流冲向了那盏青铜古灯。
引魂灯那豆大的幽绿火焰,在被金色洪流注入的瞬间,猛然暴涨。
“轰!”
一股强大的威压,从那盏小小的青铜灯中爆发。
火焰的颜色变了。
幽绿的火焰变成了黑白二色,不断旋转纠缠。
一半代表死亡,一半代表新生。
在这一刻,名录与引魂灯,在李无常拼死的意志催动下,强行短暂的回到了它们统一的原始形态。
一种全新的**,诞生了。
如果说,之前的编写是在规则上修改。
那么现在,他掌握的就是格式化的**。
是裁决。
是定义一个事物存在与否的**。
李无常缓缓的睁开眼睛。
他的世界也变了。
在他的视野中,那些扑来的孽镜鬼卫不再是实体,而是一段段由因果、罪业、执念构成的数据流。
他甚至能清楚看见,连接他们与这个世界的那根,名为“存在”的基石。
而他现在手中握着的,就是一把可以斩断这根基石的刀。
三百名孽镜鬼卫已经冲到眼前。
最前面的一个,手里的骨刃距离李无常的头颅已不足三寸,刀刃上燃烧的罪业之火几乎要燎到他的眉毛。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
李无常缓缓的抬起手,托起那盏燃烧着黑白火焰的灯。
他将灯口对准了自己正前方的扇形区域。
然后,他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吐出了一个清晰的字。
“无。”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任何声音。
在黑白二色的灯光笼罩下,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被光芒扫过的那一小片扇形区域,连同其中十几个保持前冲姿态的孽镜鬼卫,就那么消失了。
不是被撕碎,也不是蒸发,而是凭空消失。
就像一个错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掉,连带着那片空间、光线、声音和所有因果,都被彻底清除了。
原地只留下一片让人恐惧的虚无。
一个完美的扇形虚空。
演武场上所有声音都在这一刻停下。
剩下的二百八十多名孽镜鬼卫的冲锋,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齐刷刷的停在半空。
它们只知杀戮的灵魂,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动作完全停滞了。
它们无法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
它们的同伴去哪了?
它们目标前方的那个扇形虚空,又是什么?
王座之上。
赵无眠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他猛的从王座上弹了起来,双眼瞪得滚圆,眼眶几乎要裂开,里面全是惊骇。
那是什么?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已经不是法术,不是神通,甚至不是**。
那是对整个阴间底层规则的践踏!
这种力量,不该出现在一个小小的引路人手上!
短暂的死寂之后,一股比惊骇更疯狂的贪婪,瞬间占据了赵无眠的心神。
他要得到它!
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得到那个可以定义有与无的玩具!
就在所有鬼都被这超乎常理的一幕镇住的瞬间。
“噗!”
李无常猛的喷出一口金色的魂血。
那盏混沌之灯在他手中光芒急速黯淡,重新分解成引魂灯和名录,掉落在地。
一股撕裂灵魂的虚弱感席卷而来。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
刚刚那一记裁决,几乎抽干了他的一切,他现在连站着都觉得费力。
但他知道自己还没脱离危险。
他咬着牙,用尽最后的力气,踉踉跄跄的朝着那个被他强行打开的虚空缺口冲了过去。
“拦住他!”
赵无眠激动的尖叫声在演武场上响起,声音都变了调。
“不准伤到那个本子!我要活的!”
那些从停滞中被强行唤醒的孽镜鬼卫,再次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完了。
李无常看着那重新将自己淹没的黑色浪潮,心里一片冰凉。
他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
就在这危急时刻。
“轰隆——!”
一声巨响从府邸外遥远的天际传来,整个掌镜使府都剧烈的震动了一下。
一股充满煞气的妖力蛮横的冲了过来。
“赵无眠小儿!给老子滚出来受死!”
是白啸天的声音。
他竟然直接在丰都主城动手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的孽镜鬼卫都迟疑了一瞬间。
而另一边,数道不起眼的纸人黑影在谢旧的操控下,悄悄引爆了府邸的几处阵法节点。
整个府邸的防御体系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就是现在!
李无常抓住了这唯一的生机。
他用最后的力气捡起地上的引魂灯和名录,身影化作一道残影,一头扎进了那片扇形的虚空缺口之中。
“不——!”
赵无眠发出了不甘的怒吼。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他势在必得的猎物,和那个他渴望的宝物,消失在了那片连他都不敢轻易触碰的虚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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