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床上一片死寂。
一座钢铁造物静静的躺着,在定魂灯的光下,透着一股凉气。
它非常巨大,大到让人说不出话来。
这东西不像是造出来的,反倒像是从噩梦里直接拽出来,硬塞进这个世界的。
“妈的……这……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白啸天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位沙场悍将的声音竟也带上了颤抖。
这是一种面对超出理解的造物时,本能产生的渺小感。
“这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技术。”
谢旧脸色惨白。他做过判官,看过很多书,却没在任何一本典籍上见过关于这建筑的记载。
“它的结构、符文……都不属于已知的体系。这东西……是禁忌。”
李无常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座建筑群的中心。
在那里,那个缓缓旋转的巨大阵法,像一张张开的大口,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吸力。
“不管它是什么。”
李无常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我们都得进去。”
他率先向那座钢铁城市游去,动作没有一点犹豫。
白啸天和谢旧对视一眼,也立刻跟了上去。他们身后的百名精锐没有二话,结成防御阵型,如同一柄黑刃,刺向那片未知的黑暗。
越是靠近,那座建筑带来的压迫感就越强。
当他们到了建筑边缘,才发现,一层几乎透明的能量护罩,将整个建筑群笼罩了起来。
护罩上流淌着无数复杂的符文,散发着一股拒绝活人靠近的冰冷气息。
“我来!”
白啸天低吼一声,他不能总让李无常和谢旧这两个“文弱书生”冲在前面。
他全身的煞气轰然爆发,聚在右拳上,化作一颗漆黑的炮弹,用力的砸向了那片护罩。
这一拳的力量足以打平一座山头。
然而。
咚。
一声很闷的轻响。
白啸天的拳头像砸进了一块吸走所有力量的棉花上,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那层薄薄的护罩,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反倒是白啸天自己,被一股看不见的巨力震回来,在水里退了十几步才稳住。他那坚逾钢铁的拳头,一片血肉模糊。
“这鬼东西!”白啸天甩了甩手,眼里满是惊骇。
“没用的。”
谢旧的声音很苦涩,“这不是靠蛮力能打破的。这些符文的结构,是一种自我循环的能量体系。你越是用力打它,它吸收的能量就越多,也就越坚固。”
“那怎么办?咱们就干看着?”一名百夫长焦急的问。
“不。”
谢旧摇了摇头,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开始飞速运转。
他绕着护罩游了一圈,仔细观察那些流淌的符文。
“任何阵法,都不可能完美。它需要从外面吸收能量,就必然有能量转换的节点。我们只要找到那个节点,就能在它转换的瞬间溜进去。”
他像一个钻研难题的学者,眼里放着光,手指在空中快速的划动,计算那些符文的运转轨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周围的水鬼的怨气,依旧在光罩外盘旋,发出的噪音让人心烦。
就在所有人都有些焦躁不安时,谢旧眼前一亮。
“找到了!”
他指向护罩东南方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就是那里!每隔三十息,符文的流转会有一个极短的停顿!那就是我们进去的机会!”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点上。
可那里除了和其他地方一样的符文,什么都没有。
“太快了,我们根本反应不过来。”白啸天皱眉说。
“所以,需要他。”
谢旧看向了李无常。
李无常点了点头,他明白了谢旧的意思。
他再次拿出那本黑色的名录。
这一次,他没有写字,而是将名录直接贴在了那处节点上。
“三十息后,所有人,收敛全部气息,不要有任何抵抗。”
李无常的声音清晰的传进每个人的脑海。
队伍迅速在节点前集结。
二十。
十。
三。
二。
一。
“就是现在!”
在谢旧暴喝出声的瞬间,李无常将一丝魂力注入了名录之中。
名录的规则之力,无声的展开。
它没有去攻击护罩,而是直接修改了护罩在那一瞬间的定义。
护罩上出现了一个无法察觉的缺口。
李无常带着队伍,就像一滴水融入另一滴水,没有引起任何能量波动,无声的穿过了那层坚固的壁垒。
进入护罩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到身体一沉。
这里的水,比外面更粘稠,更冰冷。
而当他们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一股寒气从众人心底升起,遍体生凉。
他们身处一条宽阔的金属通道中。
通道的两侧,不再是冰冷的墙壁。
而是一面面巨大的透明晶体柜。
每一个柜子里,都囚禁着一个灵魂。
成千上万,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
那些灵魂,形态各异,有老人、孩童、士兵、书生。他们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姿态,脸上凝固着痛苦、迷茫或不甘的表情。
无数根头发丝一样细的黑色金属线,从墙壁中伸出,刺入他们的魂体,像抽血一样,不断的抽取着他们本源的魂力。
他们无法嘶吼,无法挣扎。
只能像标本一样,永远的承受着这无声的酷刑。
这地方不是城市,也不是法阵。
这是一个用灵魂作能源的巨大屠宰场。
“畜生!”
一名年轻的鬼卒,双眼瞬间血红。
他看到了。
在其中一个柜子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是他曾经的战友,在一个月前死于一场边境冲突。
按照军功,他死后应当被厚葬,魂归英灵殿。
可现在,他却像牲口一样被囚禁在这里,被榨取着最后的价值。
“啊啊啊啊!”
那名鬼卒疯了似的,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就想冲上去砸碎那面晶体墙。
“站住!”
白啸天一把抓住了他,反手一个耳光,将他抽得冷静了下来。
“你想让我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吗?”白啸天的声音强压着怒火。
他麾下的这些兵,哪个不是过命的兄弟?他心里的愤怒,比任何人都强烈。
但他知道,他不能动。
这里戒备森严,任何一丝能量波动,都可能引来毁灭性的打击。
那名鬼卒跪倒在地,用拳头用力的砸着地面,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咽。
整个队伍,都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沉寂。
“走。”
李无常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寂。
“只有毁了这里,才能让他们解脱。”
他的话,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复仇之火。
队伍再次开始前进,但这一次,每个人的脚步,都带着一股决绝的杀意。
在谢旧的指引下,他们穿过了一条又一条陈列着灵魂的通道。
越往里走,他们看到的景象就越恐怖。
他们甚至看到了几个被特殊囚禁的判官级魂体。那些魂体散发着强大的气息,却被更粗的金属管线洞穿,脸上充满了永恒的绝望。
终于。
他们来到了这座建筑群的最中心。
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
空间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能量井。无数条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能量管线,都最终注入了这个井中。
而在能量井的正上方,悬浮着一个由无数骸骨堆砌而成的巨大王座。
一股远比之前遇到的所有力量都更可怕、更纯粹的威压,从王座的方向传来,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阻挡着他们靠近。
“就是这里了。”
谢旧的嘴唇都在发抖。
“这里就是整个阵法的核心。秦广王,就是想在这里,完成他那个疯狂的计划。”
“我们过不去。”白啸天试图向前一步,却被那股威压死死的顶了回来,“这股力量,至少是阎罗级别的。”
所有人的心都往下一沉。
他们历经千辛万苦,走到了最后一步,却被一堵无法越过的墙挡住了去路。
难道,就到此为止了吗?
“不。”
李无常摇了摇头。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散发着无尽威严的骸骨王座。
“我们不需要过去。”
“我只需要,看到它到底在做什么。”
他将手中的引魂灯,高高举起。
“白啸天,谢旧,替我护法!”
白啸天和谢旧立刻一左一右,将他护在中间。一百名精锐士兵,则瞬间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圆形战阵,将三人牢牢守护在核心。
李无常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将自己所有的魂力,毫无保留的,全部注入了引魂灯之中。
“辨伪存真!”
嗡——
引魂灯的火焰,骤然暴涨。
绿色的光芒不再是照明,而是穿过了那层阎罗级的威压屏障,看向了那个能量井的最深处。
李无常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的七窍都渗出黑色的魂血。
他的眼前,世界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由无数能量流组成的疯狂画面。
他看到了。
他看到那些从无数灵魂身上榨取出的驳杂魂力,都涌入能量井。
在能量井的底部,这些魂力被一个巨大的、如同磨盘般的符文阵法,疯狂的搅碎,碾压。
代表着善良的金色光点,代表着罪恶的黑色光点,代表着记忆的蓝色光点……所有的一切,都被无情的剥离、粉碎,化作最原始的能量。
最终,只剩下一种东西。
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灰色力量,充满了原始的怨恨与混沌。
混沌魂力。
这些混沌魂力,又被汇聚成一条灰色河流,流向一个未知的、连引魂灯都无法窥探的,更深的黑暗。
这幅景象,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下一秒,李无常就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用力的撕扯。
噗!
他猛的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软倒下去,被白啸天一把扶住。
引魂灯的光芒,也瞬间黯淡了下来。
“你看到了什么?”谢旧急切的问道。
李无常大口的喘着气,眼里满是惊魂未定之色。
他抬起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平静。
“秦广王……他要污染整个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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