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七个月时,身体越来越沉重。大夫说胎儿健康,但我的情绪越来越低落。苏婉的意识在我深处发出悲伤回响,那种被背叛的痛苦几乎要将我撕裂。
一个午后,我在凉亭休息,苏芸款款走来。
“姐姐气色不太好呢。”她在对面坐下,笑容甜美,“是不是孕中多思,影响了身体?”
“你有事吗?”我冷淡问。
苏芸把玩手中团扇,状似无意:“姐姐知道吗?其实我和琰哥哥……早在你嫁给他之前就相识了。”
我握紧拳头,但面上不动声色:“所以呢?”
“所以……”她倾身向前,声音压低,“你不过是父亲用来巩固**的棋子,而我,才是琰哥哥真正想娶的人。只是当时晋王府需要丞相府支持,他不得不娶你。”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进我心里。
“现在不同了。”苏芸继续道,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晋王府根基已经稳固,琰哥哥也不再需要丞相府全力支持。等我怀上琰哥哥的孩子,你觉得,你这个世子妃还能当多久?”
“你说完了吗?”我平静问,但手指已掐进掌心。
苏芸站起身,居高临下看我:“姐姐,我劝你识趣一点。主动让位,至少还能保留一点体面。”
她转身离去,裙摆摇曳生姿。
我坐在原地,很久很久。山灵本性让我能控制情绪,但苏婉的情感如岩浆在体内奔涌。我想起李琰温柔的微笑,想起他说“婉婉,谢谢你”时的眼神,想起月光下那个轻吻……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那天晚上,李琰来到我房间。我们沉默对坐,空气中弥漫令人窒息的尴尬。
“婉婉,”他终于开口,“苏芸她……怀孕了。”
我抬头看他。他眼中有关切,有愧疚,但唯独没有我期待的爱意。
“所以呢?”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想纳她为侧妃。”李琰快速说,仿佛怕自己改变主意,“她毕竟是你妹妹,孩子不能没有名分。你放心,你永远是正妃,没有人能动摇你的地位……”
“如果我说不呢?”我打断他。
我看着他,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陌生得可怕。原来这一切温柔,这一切呵护,都是假的。都是为了权势而演的一场戏。
“我不同意。”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由不得你不同意,”他恢复往日的冷酷,“我已经决定了。你只需点头便是。”
在他的认知里,苏婉一直都是温柔顺从的,从不会违逆他的意愿。
“婉婉,别这样。”他语气带上一丝不悦,“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你放心,即使她进了门,我最在乎的依然是你……”
“够了。”我站起身,感到一阵眩晕,“我累了,想休息。”
“婉婉……”
“出去。”
李琰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决绝的身影,心如死灰。原来我所珍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我所爱的男人,从一开始,就只是在利用我。
门关上的瞬间,我瘫坐在地,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苏婉的意识在我深处哀鸣,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几乎让我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救了他的命,我怀着他的孩子,我那么爱他……
苏芸还是以侧妃身份进了门。李琰没有理会我的反对,一顶粉轿将她从听雨轩抬到专门院落。虽然没有大操大办,但府中所有人都知道,世子新纳了侧妃,而且是世子妃的亲妹妹。
我的反对让李琰不快,他开始疏远我,几乎每天都去苏芸那里。府中下人是最势利的,见世子冷落正妃,对我的态度也渐渐怠慢起来。
只有我的贴身丫鬟小莲还忠心耿耿,时常为我抱不平:“小姐,您才是正妃,还怀着世子的嫡子,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您!”
“别说了。”我总是这样阻止她。说再多又有什么用?李琰的心已经不在我身上。
怀孕八个月时,我意外流产了。
那天苏芸来“请安”,端来一碗参汤,说是特意为我炖的。我没有接,她就放在桌上,然后开始炫耀李琰送她的首饰。
“姐姐你看,这是琰哥哥昨天送我的翡翠镯子,他说这颜色衬我的肤色。”她伸出白皙手腕,翠绿镯子在腕上晃动。
我别过头,不想看她得意的嘴脸。
“姐姐怎么不喝参汤?是不信任妹妹吗?”苏芸故作委屈,“我知道姐姐对我有误会,但我是真心想和姐姐和睦相处的……”
“你出去。”我说。
苏芸没有动,反而走上前,端起那碗参汤:“姐姐至少尝一口吧,这是我炖了两个时辰的……”
她脚下忽然一滑,整碗汤朝我泼来。我下意识侧身躲避,却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腹部传来剧烈疼痛,温热的液体从腿间涌出……
当我醒来时,已经躺在床上。李琰站在床边,脸色苍白。
“孩子……”我嘶哑问。
他摇头,眼中充满愧疚:“婉婉,对不起……苏芸说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让……让你尝尝参汤……”
不是故意的?我清楚地记得,在她滑倒前,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光芒。
但我说什么他会信吗?在他心中,苏芸是柔弱善良的,而我,是善妒刻薄的。
“出去。”我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
“婉婉,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李琰试图安慰我。
“我说,出去!”
李琰离开了。我躺在床上,感受体内空荡荡的疼痛。苏婉的意识在深处哀嚎,那种失去孩子的痛苦几乎让我发疯。
作为山灵,我本不应该对人类的生死如此执着。但此刻,我就是苏婉,那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
最后却查到苏芸的奶娘。奶娘当夜自缢,留书认罪。
苏芸跪哭:“是我管教不严。”
我在帘后看得分明,伸手抚平坦的小腹,指尖沾到未干的血,像抹了胭脂。
小莲告诉我,李琰罚苏芸禁足一个月,但仅此而已。一碗参汤,一句“不是故意的”“管教不严”,就换走了我八个月孕育的生命。
多么讽刺。
流产后,我的身体一直不好。大夫说这次流产伤了根本,需要长时间调养。李琰偶尔会来看我,带着各种补品,说着软话,但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的愧疚是真的,但不足以让他放弃苏芸。每次来看我后,他还是会去苏芸那里。
三个月后,苏芸宣布怀孕了。
消息传来时,我正在喝药。小莲小心翼翼看着我,生怕我受刺激。
但我只是平静喝完药,然后说:“知道了。”
或许是我的平静让李琰不安,他开始更频繁来看我,试图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他甚至提议带我去京郊别院散心,但被我拒绝了。
“你去西边那个小院先住一段时间,清醒清醒。”他说。
那是府里最偏僻的院子,已经多年没人住了……
我盯着他不说话。
李琰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如果你……我会让人收拾出来。”
于是,我搬进了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小院。院子不大,只有三间屋子,院墙斑驳,角落里长满杂草。但我喜欢这里的安静,至少不用每天听到苏芸的欢声笑语,不用看到下人们同情的目光。
小莲坚持要跟我来,还有一个小丫鬟春儿。我们三人将小院简单收拾了一下,勉强能住人。
一天,我在墙角发现一只受伤的小狗。它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后腿受了伤,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我把它抱回屋,为它处理伤口。小狗很乖,不吵不闹,只是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
“以后你就叫阿福吧。”我对它说。
阿福成了我生活中的一点慰藉。它总是跟在我身边,我坐着发呆时,它就趴在我脚边;我散步时,它一瘸一拐跟着我;我难过时,它会用头蹭我的手,仿佛在安慰我。
院墙塌了一半,风从缺口灌进来,卷得破窗纸“噗噗”如鬼啄门。
李琰偶尔会来小院,每次来都会带些东西——时新的布料,精致的点心,稀罕的小玩意儿。但我很少动那些东西,就让它们堆在角落里。
“婉婉,你瘦了。”有一次他说,伸手想碰我的脸。
我侧头避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最终无奈放下:“你一定要这样吗?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我不想再失去你……”
“你早就不在乎我了。”我平静说。
“我在乎!”他的声音提高,“我每天都在乎!但你总是把我推开!苏芸她……她怀了我的孩子,我不能不管她,但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深爱的男人。他的眼神真诚,语气恳切,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会心软。
但现在,我只是问:“那你爱我吗?”
李琰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地问。
“我当然爱你。”他说,但眼神闪烁了一下。
那一瞬间的犹豫,说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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