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海城，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压在城市上空。苏晚租住的两居室里，只有客厅还亮着一点微弱的光——那是她手机屏幕的光，正映在五岁儿子苏小墨的圆脸蛋上。

苏晚是被客厅传来的“窸窸窣窣”声惊醒的。她揉着发涩的眼睛推开卧室门，就见小墨蹲在米白色的地毯上，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怀里紧紧攥着她的手机，手指还在屏幕上轻轻滑动。地毯上散落着几支彩色铅笔，旁边摊开的“侦探笔记”露着一角，封面上用蜡笔画的放大镜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红色颜料——那是去年小墨生日时，她攒了半个月工资买的礼物，当时孩子抱着笔记本欢呼“以后我就是小侦探啦”的模样，至今还清晰地映在她脑海里。

“小墨？怎么还不睡？”苏晚放轻脚步走过去，弯腰时才看清手机屏幕的内容——是她白天搜索“海城企业合作名单”时跳出来的“商界名人榜”，此刻屏幕上密密麻麻标着红色的小圆圈，每个圆圈旁边都用手机自带的涂鸦功能写着“符合”或“不符合”。

小墨听到妈咪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睫毛上还沾着点困意，眼底却亮得像落了星星：“妈咪！你醒啦！我在帮你找爹地候选人呀！”他举起怀里的手机，小手指着屏幕上的名字，语气里满是邀功的雀跃，“你看，我把眼睛不是棕色的叔叔都标出来了，我们只要从剩下的里面找就好啦！”

苏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她坐在小墨身边，伸手把孩子搂进怀里，指尖触到他微凉的小耳朵：“怎么突然想起找爹地了？是不是在幼儿园看到别的小朋友有爹地接送，羡慕了？”

小墨在她怀里摇摇头，又赶紧点点头，小手翻开身边的侦探笔记，指着第一页用铅笔写得歪歪扭扭的“候选人标准”：“不是羡慕！是因为妈咪上次加班回来，在阳台偷偷哭了。我听到你说‘要是有个人能帮你就好了’，所以我要找个厉害的爹地，帮妈咪保护我们！”

笔记上的三条标准，每条都用不同颜色的笔画了横线：

眼睛是棕色的（和小墨一样，妈咪说爹地的眼睛和我很像）；

身高要185以上（妈咪上次说，救我们的人很高，能把妈咪抱起来）；

三年前必须在城西医院附近出现过（妈咪说，我们能活下来，多亏了在医院附近遇到的好心人）。

最后一条后面，小墨还画了个小小的爱心，旁边写着“最重要的标准”。

苏晚的喉咙瞬间发紧，眼眶也跟着热了。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像一场不愿回忆的噩梦——她下班路上被暗夜组织的人绑架，关在城西废弃的仓库里，是一个陌生男人突然出现救了她。她当时伤得太重，只记得男人很高，有一双温和的棕色眼睛，抱着她往医院跑时，她在他怀里昏了过去。等她醒来，人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肚子里多了个小生命，救她的男人却再也没出现过。

这三年，她一个人带着小墨，白天在设计公司做绘图员，晚上接私活补贴家用，再苦再累都没在孩子面前抱怨过，没想到还是被小墨看出了她的脆弱。

“妈咪，你看这个叔叔！”小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孩子指着屏幕最顶端的名字，兴奋地从她怀里爬起来，“他叫墨时衍，是墨氏集团的总裁！幼儿园的浩浩说，他爸爸在墨氏上班，说墨叔叔是海城最厉害的人，比奥特曼还厉害！”

苏晚顺着小墨的手指看去，屏幕上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站在摩天大楼前，眉骨锋利，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冷得像覆了层冰。可偏偏，他有一双和小墨几乎一模一样的棕色眼睛——不是那种浅棕色，是带着点暖调的深棕，像浸了阳光的咖啡豆。

“而且你看！”小墨又滑动屏幕，调出墨时衍的公开资料，“上面写着墨叔叔身高188，符合第二条标准！还有这个！”他指着资料里“三年前曾参与城西医院扩建项目”的条目，小脸上满是笃定，“妈咪你看，他三年前肯定在城西医院附近！三条标准都符合，他就是我们要找的爹地候选人！”

说着，小墨拿起红色铅笔，在侦探笔记上画出墨时衍的简笔画——虽然画得有点抽象，却精准抓住了男人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他在画像旁边画了个**的五星，还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重点候选人：墨时衍，待考察！考察任务：确认是不是救妈咪的人，是不是小墨的爹地！”

苏晚看着孩子认真的模样，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她当然知道墨时衍——海城无人不知的“幕后大佬”，传闻他接手墨氏集团时，集团正濒临破产，是他用了三年时间，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整合资源，不仅让墨氏起死回生，还成了海城数一数二的企业。更有人说，他私下里掌控着海城的地下信息网，手段狠厉，从不对人留情。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小墨的爹地？又怎么会是三年前那个救了她的温柔男人？

可看着小墨期待的眼神，她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孩子的小手还在笔记本上画着“考察计划”，嘴里小声念叨着“明天要跟妈咪一起去墨家，看看墨叔叔是不是真的像浩浩说的那么厉害”，那认真的小模样，让苏晚的心一点点软下来。

“好。”她轻轻摸了摸小墨的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明天妈咪要去墨家送设计文件，带你一起去‘考察’。但小墨要答应妈咪，不能捣乱，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说话，更不能……不能跟墨叔叔提找爹地的事，知道吗？”

小墨立刻举起右手，小小的手掌绷得笔直，像幼儿园老师教的那样敬礼：“保证完成任务！小侦探苏小墨，服从妈咪指挥，绝不捣乱！”说完，他还从枕头底下翻出一个小小的玩具放大镜，别在自己的衣服上，“这样我就是真正的小侦探啦！明天一定能收集到好多线索！”

苏晚看着孩子兴致勃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她把小墨抱起来，往卧室走去：“好了小侦探，现在该睡觉了，养足精神，明天才能好好‘考察’呀。”

小墨趴在她怀里，小脑袋还在小声嘀咕：“明天一定要确认墨叔叔是不是爹地……”

夜色渐深，苏晚把小墨放在床上，看着孩子熟睡的脸庞，心里却翻江倒海。她拿出手机，再次点开墨时衍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依旧冷冽，可不知为什么，看着那双和小墨一样的棕色眼睛，她竟生出一丝莫名的期待：万一，他真的是那个救了她的人呢？万一，小墨真的能找到爹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