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房的檀木书架在暮色中渐渐褪去光泽,投下一道斜长的阴影,将角落的密室门半掩在昏暗里。小墨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膝盖下垫着一块印着小熊图案的软布——那是苏晚特意为他准备的,怕他着凉。他鼻尖几乎要贴到密室的玻璃门上,右手握着警用勘查灯,指尖纤细却稳,轻轻调整角度,白光穿透透明玻璃,将门上那道弧形划痕照得纤毫毕现。在成年人眼中杂乱无章的裂纹,落在他摊开的卡通封面笔记本上,却变成了一张张用直尺、圆规标注的精确几何分析图,连线条都画得笔直。
“弧度半径7.3厘米,末端缺口呈45度角,符合左手腕内旋30度发力的特征。”小墨一边低声念叨,一边用铅笔在纸上勾勒,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苏晚站在一旁,看着儿子时不时皱起小眉头、凑近图纸确认数据的模样,忽然想起三天前在文具店的场景:当时小墨攥着量角器包装盒,仰着小脸认真说“说不定哪天查案能用得上”,眼神亮得像藏了星星,如今倒真派上了用场。此刻小墨换了支红笔,在图纸上圈出三处细微痕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三次试划的印记,第三次划痕深度是前两次的2.5倍,说明小偷最后一次才用对力气。”他突然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还带着一丝小得意:“妈咪,我敢肯定,小偷不是专业盗贼!专业人士用金刚石滚轮刀,一次就能划开,不会留这么多试错痕迹。”苏晚走过去,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指尖触到孩子微凉的耳尖,目光落在笔记本上那些工整的标注上,心里泛起一阵暖意。暮色渐浓,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只有勘查灯的白光在玻璃上跳动,映得小墨的侧脸格外认真,连睫毛的影子都清晰地落在图纸上。
当墨时衍带着两名警察驱车赶往墨浩的住处时,老宅东厢房里,小墨的放大镜正停留在古董架第三层的暗格前。这个暗格藏在一尊青花瓷瓶后面,开口狭窄,只有孩童纤细的手臂能伸进去。小墨屏住呼吸,指尖小心地探入暗格,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生怕碰坏里面的东西。摸索片刻后,他轻轻捏出一枚0.5厘米见方的金属片,银白的金属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妈咪,你看!”小墨兴奋地举起金属片,用镊子夹着它对着勘查灯转动,小脑袋凑得很近,“边缘有新鲜的断裂痕迹,应该是从工具上掉下来的!”话音刚落,金属片表面的云纹图案突然与玻璃门上的划痕缺口对齐,像拼图一样完美嵌合,他忍不住“哇”了一声,眼睛瞪得圆圆的。苏晚的手机突然震动,是管家发来的监控截图。她点开图片,放大后清晰看到:上周墨浩来老宅时,左手袖口闪过一道类似金属工具的反光,当时没人在意,如今想来却疑点重重。“这是德城产的精密玻璃刀配件!”小墨飞快地从蓝色侦探包里掏出一本《古董安防手册》,书页边缘有些卷边,显然常被翻阅。他翻到“工具篇”,用手指着一行文字:“你看,型号对应WOLFF3000系列,专门切博物馆级防弹玻璃,普通市场买不到!”他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指着窗外院中的老槐树,声音里满是笃定:“那里!槐树枝桠对着东厢房窗户,还是监控死角,他肯定从槐树上翻墙进来的!”苏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槐树枝桠上有一处新鲜的折断痕迹,还挂着一点绿色的嫩叶,与小墨的推测不谋而合。
墨浩公寓的防盗门在液压钳的作用力下,发出沉闷的呻吟声,缓缓打开。警员们鱼贯而入时,墨浩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握着一只青花茶杯,悠闲地品茶,只是茶杯在指尖微微晃动,泄露了他的紧张。他握杯的手——左手,让墨时衍心头猛地一紧。五年前家族宴会上,墨浩为讨好偏爱右撇子的老爷子,刻意改用右手夹菜、举杯,这些年一直维持“右撇子”人设,此刻在自家公寓的松懈,恰恰暴露了左撇子的真实习惯。“墨先生,这杯子倒是别致。”墨时衍走上前,目光落在茶杯上,语气平静却带着审视,“只是杯底‘大清乾隆年制’款识,做旧痕迹有些明显,应该是仿品吧?”墨浩的脸色微微一变,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就在这时,一名警员从卧室壁橱后走出,手里捧着一个改装过的保险箱,语气兴奋:“墨总,您看这个!”保险箱内侧贴着手绘地图,用黑色马克笔标注“通风管道-东厢房-3.5米”,终点正是老宅密室。更关键的是,箱角散落着几枚银色金属碎屑,与小墨找到的金属片材质完全一致。“我……我只是帮朋友保管这个保险箱,里面的东西我一概不知。”墨浩的声音开始发颤,眼神躲闪,不敢看警员的眼睛。他下意识地用左手摩挲右手腕,试图掩饰什么,却暴露了手腕上一道新鲜的划伤——伤口边缘不规则,像被玻璃碎片划到,与密室玻璃门划痕特征完全吻合。
当墨时衍带着墨浩返回老宅时,小墨已经在客**桌上铺开完整的证据链图。白板上贴满照片、图纸和标注,从玻璃划痕分析报告到金属片材质检测结果,再到监控截图关键标记,一目了然,连胶带都贴得整整齐齐。小墨踩着小板凳跳上沙发,手里拿着一根彩色教鞭——那是幼儿园老师奖励的,他一直当“侦探工具”用。他像个小老师一样,对着白板开始讲解,声音响亮又认真:“第一,墨浩先生上周借参观之机,用激光测距仪量了东厢房通风管道直径,我在管道入口发现了荧光痕迹;第二,警员在您行李箱里找到的登山绳,磨损程度与管道内壁纤维残留完全吻合,说明您用这根绳子穿过管道;第三——”他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一盏紫外线灯,对着墨浩被扣押的左手手套照射,手套表面立刻显现淡蓝色荧光,“这上面的荧光剂,和我在金属片上发现的胶水成分一模一样!您用胶水把金属片粘在玻璃刀上,作案时金属片断了,才留在暗格里。”墨浩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就在所有人以为案件水落石出时,小墨却话锋一转,小脸上满是严肃:“但您不是一个人作案!”他用教鞭指向白板上地图角落的红色标记:“这个标记笔迹纤细,落笔轻,明显是女性的,而且您根本不知道密室的三重锁密码——没有密码,划开玻璃也打不开门!”这个转折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包括站在门口的保姆张妈。她听到“女性笔迹”时,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下意识地将左手藏到围裙后面,却还是露出半截银色手表——款式与墨浩手腕上的一模一样,显然是成对的。
张妈的心理防线在小墨的推理下彻底崩溃,她捂着脸蹲在地上,肩膀剧烈颤抖,泣不成声地供述出隐藏三十年的家族恩怨:“我是墨浩母亲的远房表妹……三十年前,墨老爷子为把继承权给时衍的父亲,捏造证据夺了墨浩父亲的权,还承诺给我封口费,最后却反悔,只让我留在老宅当保姆……”她抹着眼泪,声音哽咽,“墨浩找到我,说只要帮他拿到密室里的青花瓶——瓶底夹层有当年的股权转让书,就分我一半财产,让我后半辈子不用受苦……我一时糊涂,就偷了密室密码,还帮他打掩护……”小墨突然从地上拿起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一点白色粉末,他踩着小板凳爬上客厅的太师椅,举着证物袋凑到众人面前,像展示宝贝一样:“这是我从金属片上刮下来的微量粉末,实验室叔叔检测过了,是故宫修复专用的纳米黏合剂!这种黏合剂管控很严,只有文物局的人能接触到!”他转向窗外,警灯闪烁的光芒透过玻璃照进来,映在他认真的小脸上,眼神格外坚定:“所以真正的主谋,是帮墨浩联系文物展览的文物局副馆长吧?墨浩负责偷青花瓶,副馆长伪造鉴定证书,把真瓶换成假的,这样既能拿到钱,又不会被立刻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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