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那二十块灵石带来的微薄暖意，在青石坊阴冷潮湿的空气里，没撑过两天。

林川坐在柜台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本泛黄的账本。账本上，王五的名字后面，那行“三日亥时，殁于黑虎刀下”的小字，颜色似乎比昨日又深了些许，像渗出的血，慢慢凝固成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

三天，已经过去两天。

他试过在坊市里不着痕迹地打听黑虎帮的动向，也曾在西街尾那片荒郊附近徘徊。但一个炼气三层、毫无背景的落魄掌柜，能做的实在有限。提醒王五？且不说对方信不信，贸然介入他人命运，会不会引来系统反噬或别的麻烦？林川不敢赌。那粒时之砂还在掌心印记里微微发烫，时刻提醒他，这系统与这间铺子，藏着远超他理解的规则与危险。

他只能等。等那个注定的亥时到来，等那行小字变成现实，或者……出现变数。

铺子里依旧冷清。偶尔有行人从门口经过，探头看一眼这破败门脸和年轻得过分的掌柜，便摇摇头快步走开。时间在漏雨的嘀嗒声和远处坊市的隐约喧嚣里缓慢爬行。林川甚至开始研究那本账本——除了王五那一页，前面还有许多空白，纸张触感奇特，不似凡物。他尝试注入微弱的灵力，毫无反应。滴血？想了想，暂时作罢。

就在他以为今天又要空等时，门被推开了。

不是王五那种踉跄虚浮的步子，而是沉稳、甚至带着些刻意重量的脚步声，踏在朽木地板上，发出闷响。

来人是个中年汉子，身材魁梧，穿着半旧但浆洗得干净的藏青色劲装，腰间挎着一柄带鞘长刀。面容粗犷，下颌留着短髯，一双眼睛精光内敛，看人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隐藏极深的焦躁。修为气息毫不收敛地外放着——筑基初期，灵力波动凝实，显然在此境已沉淀不少时日。

筑基修士。在青石坊，这已算是高手，通常不会光顾西街尾这种角落里的破烂铺子。

林川心头一紧，面上却迅速挂起职业性的、带着恰到好处谦卑的笑容，从柜台后站起身：“前辈光临，小店蓬荜生辉。不知有何需要？”

汉子目光如电，扫过空荡荡的货架和积灰的角落，最后落在林川脸上，停留片刻，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对掌柜的年轻和低微修为有些意外。但他没说什么，径直走到柜台前，开门见山，声音洪亮却压着调子：

“掌柜的，你这里，当真什么都能典当？”

林川心念微动，脸上笑容不变：“典当行规，值钱的、有价的，皆可商量。不知前辈想典当何物？”

汉子盯着林川，一字一顿：“我典当的，不是实物。是机缘，一次……结丹的机缘。”

结丹机缘！

林川瞳孔微微一缩。筑基到金丹，是修仙路上第一道真正的大坎，无数修士止步于此。一次明确的结丹机缘，其价值难以估量。这人竟舍得拿来典当？

“前辈说笑了。”林川语气依旧平稳，“机缘缥缈，如何典当？又如何作价？”

“我自有办法让你信。”汉子似乎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色泽温润的白色玉简，轻轻放在柜台上。“此乃我于一处古修洞府所得，名为《凝丹要略》，其中记载了一处‘地脉灵眼’的方位与引动之法。我灵根属土，功法亦契合，按此要略，三年之内，我有七成把握借那灵眼之力，一举凝丹成功！”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我将此次机缘抵押于你。若三年内，我成功结丹，自会连本带利赎回。若我失败……这机缘，便归你了。如何？”

林川没有去碰那玉简。筑基修士的东西，尤其是涉及道途根本的，岂能随意查验？他沉吟着，似乎在权衡，实则心神已沉入意识深处。

“系统，观测此人未来命运片段，重点关于此次‘金丹机缘’。”

意念落下，掌心那粒时之砂的印记微微发热。眼前熟悉的淡蓝色界面浮现，【今日观测次数】从3变成了2。

画面涌现，比王五那次更加清晰，带着更强的冲击力——

地点：似乎是一处山洞内部，灵气氤氲，但略显躁动。画面**，正是眼前这汉子，盘坐于一个微微发光的小型法阵**，周身土黄色灵力汹涌澎湃，不断冲击着某个无形的瓶颈。他面色潮红，青筋暴起，显然已到了关键时刻。

时间：画面一角，隐约有光影提示，并非“三日后”，而是“约两年后”。

过程：汉子嘶吼着，将全身灵力孤注一掷，冲向金丹壁垒。那枚白色玉简悬浮在他头顶，洒下道道清光，似乎在引导地脉灵气。起初似乎顺利，一颗虚丹雏形在丹田隐隐成型……

突变：就在虚丹即将凝实的刹那，他周身灵力突然剧烈紊乱，土黄色灵光中窜出几缕不祥的灰黑之气。头顶玉简“咔嚓”一声，出现裂痕。下方引动的地脉灵眼猛地暴动，狂暴的土行灵气反冲入体！

结局：汉子瞪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与绝望。“不——！”无声的呐喊中，他整个身体如同充气般鼓胀，然后……“轰！！！”

画面最后，是剧烈的爆炸，土石飞溅，整个洞府在烟尘中坍塌。一切归于黑暗与死寂。

后续：画面并未立刻结束，而是快速掠过。时间似乎到了爆炸后数日甚至数月。废墟被清理（或是自然风化），在乱石碎屑中，一点微光闪过。镜头拉近，是半截埋在土里的玉简，正是那枚《凝丹要略》，但已残破不堪。然而，在玉简旁边，另一枚颜色更深、质地更古旧的暗青色玉简，却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表面似乎刻着更复杂的纹路。

画面定格在那枚暗青色玉简上，旁边浮现出系统标注的细小光字：《九转地脉寻矿秘术·残篇》。

观测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