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天看着那沉默的炽夜狼人，残风卷过，随意搭在肩膀上如泼墨的发丝随风而荡。她知道这个面具的背后就是她熟悉的月铭，她也知道为什么月铭不肯和她相认，她知道所有，所以才会将所有的教众全部支开，只是为了不让她们随月满天陪葬，可月满天的心里还有存有希翼，或许待他的怒气消减，他则还是那个喜爱护着月零的大哥，曾经的那个大哥。

十年前，那时天人和东甲帝国没了斗争，宇宙中随处可见欣欣向荣的景象。自月明教从阳神教分离创教以来就有一个称为圣师的职务，月明教崇拜的是太阴神，月明教除三大天祭祀之外便还有一位最高权力者太阴星主，被天祭司选中的圣师则会被送给太阴星主在祭祀上进行血祭。那晚，是一年一度的祭祀，在黑风惨惨的月明城外聚集着饥饿的猎犬兽和喷吐着火球的炽狼，圣师在祭祀之后便被推出了月明城，全身是血的他将为了月明城的和平做出献祭。

那个孩子在黑夜中挣扎，奔跑。他还弄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成了圣师，但他的父亲，他崇敬的父亲却冷着一张脸亲手将他推出了城，在他被那些饥饿的野兽拖入黑暗准备撕裂他的时候，那个他一直崇敬的父亲却只是站在城门之上，没有任何表情，在父亲的身边站着一个老妇，就是这个老妇传出那句，恶魔毁城，半边红天，月明千年，覆于魔手。

他就这样被认定为恶魔，顶替了另一个孩子做了圣师，被亲人背叛成了为太阴神献祭的圣师，可他却在那个黑夜中活了下来，所以他的恨之入骨，他的怨气滔天，他的怒火足以燎原，月满天都明白都明白，可她却不知道做什么。炽夜狼人曾扬言要将天祭司斩尽，将月明教毁灭成灰烬，月满天作为天祭司，之所以大张旗鼓在长庚岛落下神宫，等得就是这么一天。

“大哥，”月满天轻声呼唤，“你的目的只是天祭司，我只希望你不要将怒火倾泻在教众之身，他们的信仰和希望都是太阴神，如果斩断了他们的信仰，那么一切都将归于黑暗，乃至整个宇宙都将被黑暗吞噬，你不是救世主，你救不了每年在黑暗中挣扎的圣师，你的愤怒只会让自己陷入混沌，这样不值得。”

那隐在面具之后的黑影缓缓站起身，他的肩膀并不平衡，“我只是在救我自己，毁灭即是新生，我要月明教死，它便活不了！”

月满天摇摇头，终究这不是她说熟悉的大哥了，“你就算杀掉了天祭司，可你却杀不掉太阴神，它存在我们的心中，她也无处不在。”

“我会找到她的。”虽然看不到面具后的表情，但月满天却能想象此时的月铭没有一丝感情，她看着月铭，微微皱起眉头，只见那炽夜狼人朝着月满天慢慢走来，紧张月满天的月零想要上前却被流云拉住。

原本被炽狼咬中的应宗竟然发出笑声来，那身影簌簌动了动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笑声穿破黑暗，他抬起那华丽的锡杖，锡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指向炽夜狼人，“笑话，简直就是笑话，你不过是在为了自己的软弱开脱，满天说得没错，你不是救世主，你就是恶魔，如果不是恶魔，那月明城怎么会毁在你的手里？你的愤怒不过就是在掩饰你的绝望，你失去了一切却要别人也失去一切，永不得解脱！”

“在我来这里之前就知道天祭司的身边有一个天人，原本以为炽狼王已经将你解决，可你却如此命硬，既然如此，那我先让你得到解脱！”炽夜狼人忽然从裹住的外袍里伸出左手，那只手却不像是人手，更像是一只利爪。张奇眼尖，透过黑暗，他看清这只利爪上覆满鳞片，指尖长甲犹如钢铁般发出幽光，是他！

张奇的心跳加速，脸色犹如抽干血般苍白，身体忍不住颤抖，他还能清楚想起那天被这只利爪洞穿腹部的感觉，要不是冷沙让擅长治愈的人运用星力为他疗伤，他绝对不会好得那么快，可他的身体已经记住了那种疼痛，下意识地，他朝后退了一步。

“怎么？”站得最近的流云首先发现了张奇的异样，微皱眉头。

张奇摇摇头，敷衍道，“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电光火石之间，那炽夜狼人抬起利爪便向应宗奔跑而去，应宗将锡杖一抖，锡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那锡杖立刻收进手掌之中，之间应宗的手上多出了一根长棍，甩动间发出呜呜地破风声，竟然是双武器持有者！

在天人之中，每个人会被武器选择，每个武器都合适其天人使用，每个武器都会选择一个天人，而天人也只会用一种武器，但是双武器持有者是很少见的，不仅需要强大的星力支撑还要有傲人的天赋，这应宗是满嘴跑火车，可在关键时候却能让人佩服，这也是最让人佩服的地方。

“你用什么都可以制住我，但却不要用我未来媳妇来威胁我！”应宗脚下一踏，烟尘飞舞，两道身影满怀着怒气朝对方跑去，利爪和长棍相撞，长棍发出呜呜地颤抖声，可见那利爪的力道，应宗只觉得手掌发麻，但更激发了他的愤怒，平时在月满天的身边很少会用到这些武器，但他却没有丝毫生疏，这便是武器在身体里和身体达到了共生的境界。

就在两人交手的瞬间，月零也动了，她的声音在黑夜中化作一道虹影，速度极快，那用镭爆枪抵住月满天的姜甘来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就在他扣动扳机的一瞬间，月满天的身体被推开，那颗子弹没入推开月满天的月零腰上，瞬间血花将她的小腹染红，但月零就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似得，一个回旋踢便踢开了姜甘来手上的镭爆枪，要说玩镭爆枪，她可是祖宗，紧接着她的手上出现一把镭爆枪，朝着姜甘来的心脏射了几枪，似乎还不解气。

她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就算这个平日里便不怎么接触的二叔有多么陌生，可他竟然拿二姐的生命做要挟，这是绝对不能原谅的。月满天面色一惊，将披在身上的红色长褂撕下几根布条缠在月零的小腹上，压住止血，心疼地说：“小零，疼吗？”

“没事。”月零咧嘴一笑。那月满天此时却顾不得月零，目光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和炽夜狼人打得不可开交的应宗，随即便朝流云跑去。张奇看着跑来的月满天，只见她并不说话，直接将流云的手臂抬起，月满天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用那锋利的刀刃划破流云的手腕，顿时一股滚烫的血液便顺着伤口落了出来。

流云虽然不知道月满天在做什么，但此时却见月满天面色严肃，仿佛像是在做着什么不容出现差错的事情一般，紧接着她也将手腕划破，然后将两个伤口重叠，那些原本顺着流云手腕淌下的鲜血竟然朝着月满天的手腕的伤口里融合，流云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在迅速朝月满天的身体里流淌，他的脑袋有些发懵，下意识想要挣脱却被月满天死死按住，月满天说：“再等等，时间还没到。”

脑袋像是能感觉到脉搏一般跳动，太阳穴凸起，能清楚看见流云颈脖上的血管正散发出萦萦淡光，正在和炽夜狼人僵持不下的应宗分神看见了月满天，他立刻大喊：“不要！！”

张奇觉得应宗像是在祈求着月满天，可月满天的目光紧盯着手腕，她的手臂有些充血肿大，脸色苍白，月零立刻感觉出不对劲，想要上前阻拦的时候却被月满天拦住：“这是我的选择，我不得不这么做。”

“可是——”月零还想说什么却被月满天再次打断，“小零，你知道月明教的消息灵通，流云之前的所有消息都会被月明教知晓，所以当流云来到长庚岛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会面临选择，我之所以让你们离开，我便是选择不救，可是当月铭出现的时候我却改了主意，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作为天祭司我只是在做我能做的事情，所以我选择救流云，或许也是在救我自己。”

“你们为什么都要说自己需要救？你是我二姐，你没有错，不需要救自己，不要出事啊。”月零杏眼通红，不论平时实力有多么强悍，此时她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普通少女。

月满天苍白笑笑，“我知道，我都知道。”肉眼可见，原本在流云颈脖内发出萦萦光芒的鲜血顺着两个伤口想接的地方涌进月满天的身体内，紧接着那充血红肿的手臂则渐渐消了下去。

当两个伤口分离的时候，流云只觉得全身力气被抽空，熟悉的力量再次如汹涌的骇浪奔腾而来，两人瞬间就像是失去了支撑双双倒地。张奇和月零分别上去扶，流云手腕上的伤口肉眼可见地迅速愈合，而那月满天的手腕则还在淌着鲜血。

慌乱的月零扯下包裹在腹部的布条将二姐的手臂缠住，泪眼婆娑地抽泣着，她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需要面临选择，而这些选择不惜让他们失去生命，可这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