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花枝乱颤，身体抖动了起来。“你帮我报仇？你凭什么帮我报仇？”她打量我一番，语气带着嘲弄。“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还说要帮我。现在的小孩子都是这么乱吹牛皮的吗？”

“你唯一能帮我的，就是把身子给我。放心吧，我帮你活下去。虽然我很讨厌臭男人的皮囊，不过有了你的身子后，我还是能做一些事的。”她咯咯笑着，朝我的尸体慢慢走过去。

“活着，然后继续被欺侮？你真想报仇的话，为什么不把仇人杀了自己再自杀？”

她猛地停住了脚步。“你懂什么！”

一瞬间，她尖利的指甲已经刺穿了我的喉咙。

我不在乎，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你活着的时候斗不过他们。死了更别想。你借用我的肉身还魂，魂魄和肉体不能很好的结合。别看你在我面前凶，遇到有点道行的道士、和尚之类的，你不堪一击。”

这话说到了她的痛处，她继续抓我的手爪停在了半路，没有再继续向前。

这女人，也是色厉内荏。真是个狠角色，活着的时候怎么不拿着菜刀把仇人都剁碎了？我摸到了她的命脉，心里有了底。

“我是你的影迷，之前看过你的电影，也听说了你的遭遇。你放心，我会尽我全力帮你报仇的！这是粉丝对自己爱豆的承诺。”我的演技在一次次锻炼中越发的纯熟，表情真挚，眼神真诚。

她冰冷的眼神有了略微解冻。“哼，不过你这么弱，连我都不如，说什么帮我？怎么帮？”

我一看有戏，趁热打铁。“你也看到了，我不是真死，而是在修炼一种功夫。这三天内，我的肉身不被别的鬼霸占的话，三天后我就会回魂，再次活过来。回魂后的我，就能有强大的法力。”生怕她不相信，我握住她的手，放在我左臂上。“你试试，你把我胳膊撕下来，我马上能复原。”

本来这句话只是做个样子，不过这个女鬼显然是个实心眼，没等我说下句话，她已经用铁箍似的手当真把我整条左胳膊撕了下来。

我的惨叫回响在停尸间，把车祸男他们吓的缩成一团。可惜我爸妈看不到这景象，如果是我妈看到自己儿子这幅样子，估计会当场晕过去。

3秒后，我的左臂又长了出来。不过颜色比起之前的更淡了些。要是被这女人再玩几次，我非得魂飞魄散不可。

“普通阴魂有这么强大的恢复力吗？给你说了，我是在修炼法术。我同学也有通晓术法的，你的仇人也不是一般人吧？我们可以对付他。”我忍着剧痛，声音虚弱的对她说。

她没有再说话，似乎在思考。过了大约半分钟，她冉冉飘起，飞到了那个小警察面前，然后钻进了小警察的身子。

在上小警察身的时候，我看到小警察身上发出了层淡淡的光芒。这光芒射到她身上，林洁瑛明显是受到了些伤害，像是被电击一样剧烈颤抖了下，不过她还是义无返顾的进入了小警察体内。

警察身上有煞气，那股煞气对于阴鬼有天然的克制作用。像侩子手，屠夫之类的人，身上的煞气也很重，寻常的鬼魂根本难以近身。

小警察向我爸妈说了解剖时间后，转身要走，忽然像是发羊癫疯一样躺倒在地，浑身上下抽搐个不停。

“压住他！别让他咬断自己的舌头！”我爸当机立断，跟我妈一起把小警察死死按住。我老家的小叔有羊癫疯的毛病，我见他发过几次病，每次发病我爸妈都是这么做的，倒是练得驾轻就熟了。

片刻后小警察安静下来，我爸妈这才松开手。

“妈，我是扬天。我还没有死，你千万不能让别人解剖我的尸体！”这时，小警察缓缓坐起来，像是梦呓一样，对着我妈妈慢慢说道。

我妈先是被吓得一哆嗦，接着才好像听懂了这句话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天……小天？”

“别是被什么孤魂野鬼上了身！”我爸在一边忽然冷冷的开口。

“你上小学后，我给你买的第一个礼物是什么？”他像是审问犯人一样，死死盯着那个小警察。

附体在小警察身上的林洁瑛望着旁边的我。

“《机器猫》第38卷。”没想到我爸会问出这个问题，小时候的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

“我第一次打你，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我爸的声音有点颤抖。

“是我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没有达到你的期望，你把我揍了一顿。那天我也还手了，咱俩把屋子的家具都打坏了。”往事一幕幕清晰起来。

“你小时候有过三次大灾，你还记得么？”我妈也加入了提问的行列。她的话刚一出口，眼泪就簌簌的掉了下来。

“记得，第一次是我还不到一岁的时候，你把我带到厂子里上夜班，把我托付给锅炉房的老头照顾。半夜你眼皮忽然猛跳，走到锅炉房一看，那该死的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睡觉了，我爬到了锅炉旁边，还差一米，身子就要挨住上千度的锅炉。你当时腿都吓软了，把我抱到怀里后不停的哭。这事儿你后来反复给我说，每说一次都要骂那老头。”

“第二次，是我六岁那年的秋天。老家的河涨水，我自己在河边的土坡上玩，不小心掉到了河里。在被冲走前，你刚好到河边来找我，看到我露出水面的胳膊，把我拉了上来。”

“第三次，是我七岁的时候，我不小心把家里的暖水瓶弄到了，被热水大面积烧伤。你大半夜带我跑了好几个医院，又到处托人找治烧伤的药，守了我三天三夜，不停的在我身上涂药。”

“小天！”我妈抱着小警察，泣不成声。“妈绝对不会让人解剖你，绝对不会！谁要解剖你我跟谁拼命！”

我爸也在旁边默默流泪。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在我面前哭。说实话，我爸哭起来挺难看的。

“我帮了你。你该兑现承诺。”林洁瑛面无表情的对我说。

她现在比刚才虚弱了很多，粉嫩的肤色也变得有些发白。小警察身上阳气很旺，煞气又强，上他的身要耗费很大精力，即使林洁瑛这样的厉鬼也吃不消。

“依你现在的样子，我也不指望你三天内帮我把仇人都杀了。”她倒是不傻，我不由得有点讪讪，说三天内帮她报仇无非是引起她兴趣罢了。

“不过，我确实有个要紧的事需要你帮我做。”林洁瑛缓缓躺回自己的尸身里。“我们普通人死之后，七天之内魂魄没法离开肉身太远。你没有这个限制，帮我传个话。这三天，我来守着你。谁打你身体主意，我就把它们都吃了。”

她刚才有一瞬间，似乎回到了往日那个明艳阳光的姑娘，最后一句话，才显示出来厉鬼的本色。

“大姐，你搂着我做什么？我怎么躺到地上了？”小警察悠悠醒转，看到我妈搂着他在哭，吓了一大跳。

……

夜色深沉，我在夜风中缓缓的随风飘行，离地两三米，这感觉不错。

我小时候就很喜欢看神魔、仙侠片之类的，那里面的神仙、妖怪，御风而行，一日几万里，让我看得眼红不已，经常幻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飞。

没想到，这个梦想，今天变成阴魂之后实现了。

当然，我现在这个完全算不上是腾云驾雾，连“飞”都算不上，只能算是“飘”。我没法自己主动控制方向，只能是顺着风，让风推动着我前进。如果是风吹的方向和我的目标方向不一致，那我就只能咬紧牙关，像是在大海里面逆着海浪前进那样，缓缓的朝前走。

幸好，我要去的方向是顺风的，这大大减轻了我赶路的难度。

此外，我最多也只能是离开地面两米多，再往上升，我就有种呼吸艰难的感觉。虽然阴魂是不需要呼吸的，不过这种感觉还是很难受。

这种离地两三米的飘，连道法里最低级的腾空术“爬云”也远远比不上。所谓“爬云”，西游记里有记载，是“一去二三里，离地四五丈”。也就是飞一下，能有四五层楼的高度，然后一下子越到1500米之外。

比我这种鬼魂的赶路方式快多了。

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

在清冷的夜风里面，我闭着眼睛，任凭夜风拖着我的身子，带我穿越一个个街道，从一个城区跨越到另外一个城区。

3个小时后，凌晨2点，我到了东四环的一栋小别墅前。

我到这儿的目的，是帮林洁瑛找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