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霜雯慢慢揭开死尸上面的白布,什么都没有发生,柜子里的尸体静静的躺着,就看上去就跟睡着了没什么区别。不过,这具尸体让人感到恐怖的程度,却比刚才的诈尸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她的五官面容应该是一个年龄超不过十六七岁的女生,头顶上一根头发也没有,眉骨上也光秃秃的,皮肤的颜色不但是白,而且是像抹了油一样腻歪歪的那么白。如果仔细看的话,嘴角跟眉梢隐约还带着一丝笑容,不禁问道:“她怎么还在笑呀,不会是也要诈尸吧?”
“什么诈尸,而且人死了怎么会笑。这只不过是入殓师给她化过妆的关系。你没看到她脸上还涂了油脂了吗,这只是算是底妆,为了保持她的脸型不变,火化前肯定还要从新化一遍,这人家里一定挺有钱的,给死人化妆还这么麻烦。不说这些了,你把她的嘴掰开来给我看看。”
我伸出手刚碰到她的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恐惧,感觉她嘴角一咧,又朝我笑了一下。便马上又把手缩了回来。
“掰开她的嘴干什么,而且为什么你自己不动手,要让我来。”
“因为今天是三月初三呀,阴气太重,这又是一个刚死不久的人,我怕我一碰到她的尸体,自己不由自主的就上了她的身。”
接着,她又连声催促让我快点,要不就赶不及了。
我也只好从新扒住她的下巴,想把嘴给掰开,但没想到死人的嘴却咬的这么紧,我连用了两次力却纹丝没动。最后一狠心,两只手同时上去用最大的力气一掰。
咔吧——
在死寂的停尸房里,这一声显得是那样清脆,我赶忙把手收回来,心说不会是自己太用力,把她的下巴给掰断了吧。
但许霜雯看了看她张着的嘴,却满意的微微一笑,又让我把她的牙都掰下来。
之前几乎都被吓糊涂了,现在才明白,我没找到的年轻女孩的牙齿,原来就是想从这儿弄呀。
我颤抖着把手伸进她的嘴里,她的牙齿非常整齐洁白,每一颗都好像珍珠一样,还有四颗小虎牙,是那种女孩子典型的小巧可爱的牙齿。真不忍心就这样给人家掰下来。
随便动别人的尸体,一是晦气,二是多少有点损阴丧德的感觉,但为了自己能摆脱华春艳,也只能如此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多念几声佛,好自我安慰一下。
凭我的印象,只要不是上年纪的,死人的牙齿应该跟牙床连接的很牢固呀,但奇怪的是,当我用食指跟拇指捏住她的一颗虎牙,轻轻一晃就给掰下来了。
牙根处也没有一点血迹,而是好像有一些如同胶水一样的东西。这时候许霜雯才告诉我,原来这个女孩是得了癌症死的,经过化疗后头发跟眉毛才都掉光了,这牙齿也不例外。
当时女孩把自己脱落的牙齿一颗没剩的收集了起来,死后就又由家人交给了入殓师,给粘了回去。
既然这东西这么容易拔,那我就快点动手吧,好早点离开这里,我可不想在回去的时候,再碰上刚才那个诈尸的鬼了。
但就在我刚准备接着拔牙的时候,却从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我猛地一抬头,看到柜子顶端正蹲着一个人。不,应该是一个鬼,她见到我在看着她,便站起身来,飘飘荡荡的降了下来,最后在双脚离地面还有半米多高的地方停住了。
这个鬼同柜子里的那具尸体一模一样,是个十七八岁的女鬼,也是没有头发跟眉毛,光光的脑袋好像半个剥开来的煮鸡蛋,穿着一身带着条纹的医院病号服。
“我们……我们……”
我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看着许霜雯,希望她能说两句。
“我们准备拿走你的牙齿用一下。陆讲,拿完牙齿,我们赶紧走。”许霜雯干脆的答道。
“别动。你要是感动我的身子一下,我马上吃了你。”
被她一声喝令,我马上退后了一步,老老实实的束手站立。
“我认识你。”女鬼指着许霜雯说道:“我在最后一次做化疗的前几天见过你,每晚你都会来,你在那个时候是不是就盯上我了?”
人在临死前总会说一些疯言疯语,说什么见到小鬼来勾他的魂儿来了,以前我还以为是人对死亡的恐惧,而产生的幻觉,但现在看来,人在临死前能看到鬼,此话的确不假。
许霜雯没搭她的话茬,也许算是默认了,只让我别理她,继续动手。但这可是个女鬼呀,你也是鬼自然不怕,但我可是人呀,随便动她的尸体,这个女鬼能饶得了我吗?
她见我还不动手,知道我有些忌惮,冷冷的说道:“你不用害怕,她只是刚过了头七的一个普通的鬼,不能拿你怎么样。”
“可她比较是个鬼呀,你当时是不怕了。”
“你没发现吗,她只是个灵体。”
接着霜雯便解释道,一个鬼是否厉害,或者是有害人的本领,关键在于她生前怨念的沉重与否。如果是被歹人害死,或者是一声过得十分艰辛,经历了种种苦难,死后就会变成恶鬼,厉鬼,留在人间害人,报复人。
如果是一生过得比较圆满幸福,这样死后变得鬼,就跟纯净的空气一样对活人无害,而且对人间也没有什么留恋,不久就会马上转世投胎。
这个女孩虽然年纪轻轻就被癌症夺取了生命,但在临死前一直受到家人跟朋友无微不至的关爱,所以并没有多少怨念,所以许霜雯才让我不要怕她。
最后她说道:“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吧,怨念其实就是鬼的血肉。像她这种灵体,你可以完全当她不存在。”
我也发现,虽然都是鬼,但她跟霜雯完全不同,透过她好像就是一道投影,透过她的身体都隐约能看到她身后的东西。
既然她没什么可怕的,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这就要去接着拔她的牙齿。
被许霜雯说出了她的“命门”,女鬼知道没法再吓唬住我了,便哭起来,求我们不要拔走她牙齿。
她哭的十分凄凉,我拔到一半也不禁有些不忍了,便问许霜雯,是否带走一两颗就行了,大部分给她留下。但许霜雯却狠心的说必须上下牙全套带走,一颗也不能剩下。
牙齿都拔完了,我把尸体上的白布蒙好,柜子推回原位。把这整整一把交给许霜雯,她拿出一颗精致的小虎牙,边欣赏着边说道:“嗯,不错,那个老太婆一定会非常满意的。好了,陆江,我们走吧。”
女鬼见许霜雯把她的牙齿用一块白布包好,放进了兜里就要走,便过来先抓住了许霜雯,央求着她。发现许霜雯根本不予理睬后,便又抓住了我的胳膊。
“求求你了,别把我的牙带走,求求你了。每次做完化疗后掉的牙齿,我一直都留着,我母亲告诉我,等病好了,还能请整形医生给我装回去……”
女鬼拽着我的胳膊,几乎是跪在那里边哭边说着,我不知道鬼是否无心无痛,因为许霜雯看起来是那样的冷漠,但我看到她哭的跟泪人一样苦苦哀求,也不得不为之动容。
不难想象,在病房里,即便有亲人跟医生的宽慰,但一颗颗脱落的牙齿好像也在告诉她,死亡正在一步步向她靠近,那种等死的滋味是何等的难熬。
虽然我觉得此刻自己无法就这样一走了之,但又不知道能做点什么。
都快走到门口了,我又折返了回来,来到刚才那个柜子前,把装有她尸体的抽了出来,掀起了白布。
因为牙齿都被我拔走了,嘴巴的地方凹陷着,下巴的形状变得也十分的奇怪,一张女孩的脸几乎一下变成了个老太婆。接着,我把我口里含着的那块玉取了出来。
这算不得什么名贵的东西,但因为我小时候得过一场重病,差点没死了,是母亲从一所庙里给求来的,所以病好后就一直带到现在。
我掰开她的嘴,把玉放了进去。再合上了她的嘴后,因为有这块玉的衬托,嘴唇的位置又丰满了起来,下巴也恢复了原状,还是那样淡淡的笑着。
许霜雯看到我做的这一切,起初有些诧异(其实我也不完全理解我为什么会这样做),但马上又觉得我有点“二”,从牙缝里挤出“多此一举”四个字。
不管是不是多此一举,是不是“二”,起码现在我感觉自己可以稍微“心安理得”的离开这里了。
刚到了门口,我又回身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女鬼没有再跟过来,还是站在那里,看到我在看她,便朝我深深鞠了一躬。
出了停尸房所在的这栋楼,许霜雯说要赶时间,明显加快了脚步,我还是一刻不感怠慢的扶着她的肩膀紧跟其后。同时心里又出现了一个个的疑问。
从那个被杀死的诈尸鬼,还有那个女鬼身上,我发现人死后变成的鬼,会是她临死前的模样。所以,许霜雯那个恐怖的右脸,肯定也是她死的时候的样子,她是因此而死的吗?但好像又没有那么严重。
更重要的是,那个女鬼说她死前就见过许霜雯,说那个时候许霜雯就盯上她了。她没有说谎的理由,这是确定无疑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一切,包括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好像都是在许霜雯的计划中一样,她背后的目动又是什么?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她刚才说过,只有怨念极深的恶鬼和厉鬼才会久久的留在阳间,她是想报复什么人吗?会是我吗?应该不会吧,我们从未见过面,我又没有得罪过她。
此刻在我眼里那个轻灵,有点清高的许霜雯已经不见了,而是浑身充满了心计。
那个诈尸鬼一样,一眼看上去就可恶恐怖,就知道这不是个好鬼,但那晚在自习室门口第一次的蒙面,许霜雯给我的感觉却如同《红楼梦》里的警幻仙姑一样,也许这恰恰应了一句话,世界上最毒的毒药,一定是无色无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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