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说，她的口罩与其摘下来，还是戴着比较好。

因为之前我还以为会是多么俊俏可爱的一张脸呢，但现在一看……

不对，其实也不是难看，是真的挺漂亮的，但就是觉得那么怪，那么别扭。

下巴尖尖细细的，标准的瓜子脸很好看，但好像按歪了，整个下颚好像往左边横移了一块，所以，本来一对丰满秀丽挺好看的嘴唇，也在错着位待着。

还有鼻子也是，如果单拿出来说，绝对是鼻若悬胆，挺如玉翠，但跟她整个比较小巧的脸庞相比就是太大了，反而有点不伦不类，有点像是鹦鹉的鼻子按在了人脸上。

脸上的皮肤很白，很细，但就觉得是那种自然的白，好像是肿了一样。

总之，不用问，我之前看到的那对眼睛，也许是唯一没有动过刀的地方。

看到我瞪着眼睛，露出诧异的神色，邢嘉琪鼻子一酸，眼泪啪嗒的就流了下来。

原来起初她只是到一家整形医院去打个瘦脸针，但就跟做完足底增高的微创手术一样，感觉不太明显，才有做的“拉骨”增高术，而后她就做了磨腮手术。

但脸瘦下来后，就发现原来的鼻子不够挺，有点小，不般配了，所以就做了隆鼻手术，但没想到自己对那种填充物质过敏，现在才肿了这么大，过两天就要做手术，再把东西取出来。

邢嘉惠是一边吃一边哭，一边哭一边说，一碗粥没吃完，我看有半碗都是眼泪了。

我还发现了，她嘴巴好像不能长得太大，只能小口小口的吃，而且上下颚的牙齿还错位待着，根本对不上位，难怪她只能吃这些稀的东西，还要偏偏找个包间。

吃完了饭，我准备回学校了，她却要我陪她回家，我想既然都陪了一天了，也不差这会儿。医院附近根本打不到车，我们只好坐地铁回去了。路上我就问她今天怎么突然会要我陪她，她说她父母都在外地经商，只是第一次做足底增高的时候陪她去过一次，再后来的这些他们都还不知道。

而之所以会选择我，恰恰是因为我是个陌生人，如果是其他朋友的话，难免会把这些事都说出去，那样的话她根本没法见人了。还有我那天当时找她搭讪时，那种窘迫的样子，竟然也让她觉得我反而是个嘴巴够严的人。

但我只觉得她对我的相信，只是人在最困难，最无助时候的一种本能反应。

在地铁里她还在看她买的那本书，突然好像是自言自语，还好像是在问我，只听她说道：“不知道是不是用煤气就不会痛呢？”

说完，她就好像看累了，手里还抱着书，就把头靠在我肩头上睡着了。

我拿过那本川端康成的《古都》，心说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但就翻了两页，我就感觉到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在书前面的编者按里，有一段对川端康成的生平介绍，最后就说到，川端康成就是把煤气管直接插到喉咙里自杀的。

地铁到站了，邢嘉惠说她家就在地铁站附近，但是经过一天的奔波，她已经腿疼得不行了，走了才几步就好像要跌倒的样子，只好由我背着，一直把她送到了家门口。

她说麻烦了我一天，又这么晚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今天就住在她们家，反正她父母都不在，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这也是我希望的，因为从种种迹象看，这丫头已经有了自杀的想法，如果是白天在学校还好些，要是一个人在家里随时都有可能想不开。

她的家很大，是一套有四五百平，分上下两层的复式套房。在一层的客厅里还有一个小酒吧台。她把背包卸下来，一甩胳膊就远远的扔到了沙发上，把口罩也给摘了，到吧台里面就拿一瓶洋酒，上面一个字我都不认识，就认识一个40度的标示。

又拿过两个高脚杯来，倒了满满的两杯。

几口酒下肚，在酒精的刺激下，她好像忘记了那些烦恼，变得很健谈起来，聊起了她的梦想，像趁着年轻，当几年模特，然后建立自己服饰或者箱包品牌。

还聊到她去年去参加一次模特海选，接过第一轮就被刷了下来，因为人家要求身高至少要在一米七以上，而且对腿头比例，脸型都有很高的要求，我想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她才走上了整容这条不归路。

但是，估计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此刻对这些都不是很在意了，最后把酒杯一摔，就站在吧台上跳起舞来。

我其实只喝了一小口，因为这样高度数的酒在我嘴里就跟辣椒一样，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好喝的，但我的心跳在急速加快着，如果量一下血压，至少要在两百以上。

因为她扭动着婀娜的腰肢，跳着跳着，先是脱掉了上身的T恤，露着光洁平滑的小腹跟雪白的胳膊，只穿着一件被撑的鼓囔囔的文胸，然后就开始脱裙子。

那是一条本来就不长的贴身短裙，从臀部滑下来后，顺着笔直的长腿一直退到脚踝处，然后被她小腿一挑，扔到了沙发上。

她解开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双臂环抱住我的肩膀，让一头的秀发几乎把我的脑袋都照了起来，两条雪白的大腿也夹在了我腰上。

我这是第一次跟女孩贴得这么近，而且是跟一个身材这么好，又穿的这么少的女孩，不由得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只贴了她一下纤细而又娇嫩的腰际，就感到手心里汗都流下来了。

“哈哈，在那天你找我搭讪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个傻小子。这是你的第一次，也是我的第一次，不要问为什么，能最后给彼此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不好吗？别多想，抱我到床上去好吗？”

我脑子里确实什么都没想，因为已经完全一片空白了，只凭着一股冲动的本能，将她抱起来，走进了二楼的卧室。

可是，就在我抱着她躺到床上，刚想解她文胸背后的扣子的时候，她却好像突然后悔了，抓住我的手，但此刻我怎么还停的下来，还是一把把拿玩意扯掉。

她惊叫了一声，马上转过身子去不让我看，但是，我还是已经看到了，而且那一幕把我惊的目瞪口呆，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因为她的胸前平平的，除了两块巨大的伤疤什么都没有。

两口伤疤大概都有十几公分长，上面长长的缝合印迹，就好像趴在胸口的大蜈蚣一样清晰可见。

我马上意识到，原来她去那家医院做的检查，竟然是胸部切除的术后检查！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也并不尽然，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在最灿烂的花样年华，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也许真是生不如死。

她从床上下来，双手捂着胸口跑了出去，过了许久我才回过味儿来，急忙跑到楼下。

刚到了大厅我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第一个反应就是煤气，赶紧捂着鼻子跑到了厨房，但还好煤气阀还管得好好的，只在饭桌上有好几个烟头，刚才闻到的只是抽烟的味道。

也许是我想多了吧，她应该是到过这里，在最后一刻还是退缩了，毕竟任何生物对死亡都有一种天生的恐惧，要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刚才的那一幕真是太令人汗毛发扎了，只要一闭上眼就是邢嘉惠胸前那两块大伤疤，我对着水龙头冲了把脸，走出厨房，发现卫生间的灯还亮着，走到跟前就听到里面传来淋浴的水声。

在里面洗澡的肯定是邢嘉惠，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她这样一种精神状态，实在让人不放心，所以我便轻轻推开了房门。

里面雾气蒸腾，看不太清楚，只见地上的水隐约带着一丝红色，再看她躺在浴缸里，仰面朝天，一脸的茫然，瞪着眼就跟死了一样，一只手拿着一把水果刀，另一只手的手腕子上已经被割开了一个口子，血正被水冲着不断的流下来。

我不由分说就闯了进去，想要把她的刀夺过来。

“你别过来。”

她用刀比划在喉咙上说道。

“邢嘉惠，你听我说，无论怎样还都没到这份儿上。”

“不，你根本不懂，你看我这幅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还哪有脸见人，不如死了算了。”

她此刻好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眼睛瞪得好像死不瞑目的活鬼一样，精神都有点失常了，用刀在手腕子上就是一顿乱划，好在那把水果刀并不是很快的样子，划出来的都只是些皮外伤，只是她的整个小臂都血肉模糊的，流了不少的血，看着十分吓人。

刀还在她手上，我不敢再刺激她，只想先慢慢靠过去，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把刀夺过来。

我边小步往她那边挪动，边拼命想着要怎样劝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