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还有一件事,是关于那个古董商人的,陈瞎子不想欠他的。
陈半仙告诉我,看阴宅这种活儿,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除了帮主人家选址之外,一般还要帮人家入住才算完。
也就是说,等人死了之后,负责看风水的先生还要帮忙下葬什么的,才算是功德圆满。
像陈瞎子这种走在了主人家前面的情况,如果子承父业的话,儿子要替父亲把剩下的活儿干完。
也就是说,等那位古董商人百年之后下葬的时候,按规矩陈半仙是必须到场的。
当年陈瞎子死后,陈半仙虽然知道不能怪那个古董商人,但他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所以就刻意跟那个古董商人断了来往。
这么多年过去,这件事他本来不打算再提起,可是就在前几天,有人到他家里送了封白色的请柬。
他当时就愣了,硬着头皮打开一看,原来是那位古董商人快不行了,让他帮忙送一程。
当然人家也不是白让他去,请柬里面还附带了一张数目庞大的支票,显然古董商人是个有钱的主儿。
听到这儿我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只见过婚嫁甚至生日什么的,图喜庆有发红色的请柬的。没听说过谁家办白事还发请柬的。
而且,婚丧嫁娶里,婚嫁娶都属于是喜事,发喜帖的目的都是通知亲朋好友,主人家哪天哪天嫁女儿什么的,到了那一天大家过来庆祝庆祝,里面有一点预约的意思,通知相关人等提前做准备。
办白事可没这种说法,主人家哪天哪天要死人了,大家到那一天都过来吊唁一下,没这么干的!
我把我的疑问说了出来,陈半仙鄙视的看了我一眼,冲我摆摆手,说道:“不懂了吧,人活七十古来稀,超过七十岁的老人去世,叫做喜丧,在有些地方,跟婚嫁娶一样,都是要摆酒庆祝的。”
又听陈半仙说了很多,我才明白过来,原来他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就是想让我跟他一块儿去给人送葬。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却到处都是,为什么偏偏是我?
陈半仙迟疑了一下,说道:“正经人谁愿意干这个...”
我顿时就有点生气,合着我长得就像不正经的?
陈半仙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事,没那么简单的。”
“什么意思?”
“所谓送葬,就是活人送死人上路...”
陈半仙说着把手里的酒一口喝干,顺手又倒了一杯:“搞不好,就会变成陪葬。”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陈半仙的脸上,似乎比刚才多了几分凝重。我还是答应了陈半仙。
没办法,我不想再这么担惊受怕的过下去了,简直生不如死。而且我现在实在太穷了,我需要钱。
这一趟陈半仙答应给我10万块钱,他当场就取了两万给我,剩下的说是回来再给。
就这样,我正式成了陈半仙身边的跟班。
说实话,在这之前我根本就不信什么风水啊,送葬啊,尽糊弄人,人死如灯灭,还折腾这没用的干嘛。
但是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一提这些东西我就会从心底冒起一阵寒气,只想有多远躲多远,所谓敬而远之,都是被吓出来的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我拿着他这两万块钱跑了。陈半仙儿带我到附近他住的酒店套间,让我先洗个澡把自己好好收拾一下。
我在卫生间里鼓捣了一个多小时,里里外外好好的洗了一下,浑身上下几乎要搓掉一层皮下来。
我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陈半仙正在收拾东西。
都是些罗盘,木剑什么的。他随手扔给我一套衣服,嘴里嚷嚷道:“你这是生孩子还是洗澡啊,这么磨蹭,赶紧的,咱们还有事呢。”
我三两下换上衣服,陈半仙已经收拾好了,他把一个黑色的拉杆箱塞给我,招呼我跟上他,我们出了酒店的大门,正好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
车里下来一男一女,冲酒店大堂走去,大概是来开房的情侣。
陈半仙笑着说了句:“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拉开出租车前门就坐了进去,我赶紧也上了出租车。陈半仙冲司机说了个地址好像叫什么上流家什么的,我也没听清楚。
司机倒是听清楚了二话没说,拉着我们就上了高架。
路上司机跟我们闲聊到:“两位跟沈老板怎么称呼?”
陈半仙点点头笑着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去找沈老板?”
司机一手扶着方向盘,一边扭头往窗户外面吐了口痰,一边继续说道:“这两天往上流家的人不少,很多都是您这种打扮,光我就拉了十来趟了,都是去找沈老板的,所以我也就这么随口一问。”
司机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大部分都是前脚进去后脚就出来了,被赶出来的,至于为什么被赶出来,我可不知道。”
这司机说着。还扭头看了陈半仙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
我心说你是说书的吗?说话还带埋伏笔的,真以为自己是郭德纲啊!
陈半仙倒是依旧笑眯眯的,没什么反应。
下了高架,司机往左拐了个弯,在一栋别墅前停了车,冲别墅的大门一指:“上流家到了。”
等我下了车,才发现原来已经到郊区了。这附近一片水气弥漫,我仔细一看,原来前面是一条河,也不知道是通到哪里的。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陈半仙已经走出去很远,我连忙拖着拉杆箱追了上去。
陈半仙在那间老宅门前停了下来,他有点儿疑惑的四处看了一下,然后迟疑的走过去,抓住门上的铁环,使劲敲了两下。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面前的宅子,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宅子一看就是有年头的老宅,外墙是大青石板加砖头,门是梨花木镶铜角铜把手的,做工非常考究,看上去非常的大气,估计有些年头了,所以有点日晒雨淋的破旧感,这是唯一一点美中不足。
很快就有人过来看门,陈半仙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白色的请柬递给那个佣人摸样的人,那佣人接过请柬看了看,又还给了陈半仙,他冲大门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跟在陈半仙后面走进了大门。
我从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过这种十分具有美感的老宅子,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一种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感觉,那宅子里面布置的很有点苏州旧时园林的风格,不过比那个可小了一点,里面的格局,装饰都让人感到非常的舒适,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
就在这个时候,从斜对面的房间里走出三个人朝我们迎了过来。
领头的是一个胖子,穿着一身的休闲装,看上去红光满面,精气神很足,看不出来有多大年纪。紧跟着他的是一个带着墨镜的壮汉,胳膊上肌肉团团鼓起,一看就是个狠角儿。
最后一个人梳着马尾辫,穿着一身利落的商务套装,竟然是个姑娘。
离那姑娘越近,她的面目看的越清楚,我的心里也越来越激动,居然是她!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样一个最不可思议的场合碰到她。
那个跟我有过一夜缠绵的女孩。
她看到我和陈半仙,明显楞了一下,接着就扭过去头,装作没见过我一样。
我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这样一种感觉,那是一种混杂了惊喜与失望的情绪,我不知道这种感觉算不算喜欢,可我真的很想再一次跟这姑娘说说话,哪怕就只是聊聊天也好。
那胖子跟陈半仙寒暄了两句,就把我们带到客厅里,那壮汉给我们上了一壶茶,给我们分别倒了一杯,那胖子笑着说道:“来,尝尝,这可是上好的雨后龙井。”
本来我喝茶就没什么讲究,何况现在一门心思的想着对面的姑娘,这时候估计给我杯马尿我也喝不出来。
突然就觉得有点口渴,我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口,除了茶喝太快觉得烫嘴之外,也没觉得这茶有什么特别的,陈半仙倒是喝的津津有味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那胖子喝完茶之后,又跟陈半仙寒暄了几句,我也没注意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那胖子冲那个壮汉摆摆手,让他带我去客房休息。
我当时只顾看那姑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是陈半仙咳嗽了一声我才反应过来,脸一下就烧起来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跟着那壮汉走出大厅,来到西北边的一间房子里,那大汉把门打开就自己走了。
我进去一看还是个套房,布置的十分舒适。把行李往墙边一扔,就大大咧咧的往床上一躺,接着不自觉地就想起那个姑娘,觉得这一切跟做梦一样。
陈半仙一直到傍晚才回来,看上去一副很疲惫的样子,真不知道那个胖子跟他都说了些什么。
接着就有佣人送了晚饭过来,一大盆小龙虾,一大盆大闸蟹,还有一瓶黄酒,闻起来很像女儿红。
我正好也觉得饿了,就甩开膀子大吃起来,那小龙虾很入味,又香又辣,一会儿就吃的我鼻涕都下来了。
吃过饭之后,陈半仙告诉我,我们要在这里呆两天,之后才出发。我含糊的应了一声,这种事我根本就不想操心,陈半仙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可能是看我心不在焉的,陈半仙突然正色道:“你可得上点心,多长点记性,这两天最好就呆在这房间里,哪也不要去。”
我一愣:“我靠,老子又不是犯人。”
说实话我并不反感呆在房间里,要换了别的时候,我还求之不得,尽量在房间里补充睡眠呢。
可是这里不行,因为今天在这里我有见到了那个姑娘。要真一直呆在房间里,我还怎么见她?
陈半仙一下毛了,扯着嗓子冲我喊道:“老子这可是为你好,你少在那好心当做驴肝肺。”
说着他似乎是怕惊扰到别人又好像是怕给人听到,重新压低声音说道:“这地方很邪门
的。”
我心说,天底下邪门的事哪会那么多,还就碰巧都让我赶上了呢,这孙子八成是在忽悠我。
陈半仙看我不信,拉着我的胳膊几步走到门口,他指着院子西边那个凉亭说道:“看到那个小亭子了没?”
我说:“看到了,怎么了?”
陈半仙看着我郑重的说道:“那亭子边上的树叫楠柏树,是死人坟头上种的。”
我心里顿时一阵发麻,想到一个毛骨悚然的可能:“难道...”
陈半仙冷笑了一下:“不错,这院子里埋着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