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别寒碜我了,我山里出来的,只认识地里的庄稼。要是我认识这种人物,还至于弄成这样么。”以我的性子,还不得飞到天上去。话是这么说,我也确实觉得这小子有点眼熟。这个一身乞丐打扮的人明显是跟了我们一路的人,我看他只有一点点眼熟的感觉,而且抓也抓不住。
乞丐还在石雕旁盯着火苗看得出神,他的脸上糊满了泥,就是我亲哥打扮成这副鬼模样那我也认不出来啊,而且我人缘哪有那么广。
但有这个人在我还是松了一口气,至少因为某种原因,他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这么说倒也没错,”赵停棺一手撑住下巴做若有所思状,“说不定你们以前认识?”
我白了他一眼:“不瞒你说,我是真不记得,就算是以前认识,你见过老友跟老友一起整这样子的么?”我悄悄指了指乞丐脸上的泥,“想知道他是谁,你自己过去问不就行了吗。你们当初不是查过我么,而且连我身边有什么人都知道?”
“你行你上,反正我不行,大佬一般都不好相处,”说着说着他突然压低声音,“要不你去色诱一下,先把他拉过来再说。”
“你可以去死了,左转消失,谢谢。”
这里的气氛总让人不由自主的紧张害怕,我和赵停棺胡乱地扯了一些话来分散注意力,乞丐始终不怎么理会我们,我很难得的扯了几句笑话他也没反应,中间两个人都试过趁他不注意去抹掉他脸上的泥,可这人也贼警惕,刚刚还在发呆,你才溜到他面前,那眼神就恢复过来。
我只试过一次,他也不躲,就拿一双眼睛淡淡地盯着我看,叫我都不敢下手了。
后来聊着聊着就说到了那个古祠,赵停棺把这一路得来的信息都总结了一下,我发现这人谨小慎微的性子在这里实在是太管用了,他能从一些很小很小的细节中发现很多的问题和信息,哪里像我,走了这么多路也什么都没发现。
这个洞最早被开凿的时间应该是在四几年,也就是三十年前,开国前后,开凿洞穴的人无疑是当时的赵家人。奇怪的是,当时的赵家人并不在这一带活动,一直到现在,赵家的根基大部分都还保留在新疆地区,迁移到南方的族人只有赵停棺这一辈比较年轻的人,上一辈人也有许多跟了过来,到了他们爷爷那一辈,便一个都没有下来了。
而且他们迁移到南方是在五年前,跟洞修建的时候差了二十多年。那个年代交通不方便,世道又乱,人们刚打完小鬼子,谁都穷。这里是广西,跟新疆一个南一个北,一个东一个西,八百杆子都打不到一起,那时候怎么会有赵家人来这里?
在迁移到南方之前,赵家根本就不知道广西是个什么地方,更别说在广西一个无名的小山里开凿山洞修建古祠了。
我说事情也没有绝对,赵家族人多,可能全国都有分布,这里有他们活动的痕迹也算不上稀奇,奇怪的是古祠的用途。
古祠一般是用来搞祭祀的,但我不觉得一个用来祭祀的地方非得藏这么深才行。
一般来说,离家族主干越远的旁系,关系也就越淡,有些甚至直接脱离原本的家族,自成一家,但肯定没有本家那么雄厚的财力,在祭祀等一些活动上也基本是沿袭本家的规矩,不会改变太多。赵家的主干也没有这种规矩,那么他们修建古祠就不是为了祭祀。
这又回到了最初我们对这里藏有东西的猜测。
在当时,南方一带极乱,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处处强盗横行,官奸民诈,一些山区里面更是让人想不到的贫穷。你没到过当年广西的山区,就不会见到,也不会想象的到,人穷到连草根都要抢着挖来吃的情景。一般有点小钱的家族都得捂紧了钱袋过日子,如此破费真是太稀奇了。
这样浩大的工程费时又费力,那样的一个小家族,一次就可能会几乎被耗光财力,是什么东西,要他们甚至不惜破坏以家族的根基和底子为代价也要把它藏起来?
以洞的状况来看,当时这个赵家的财力并不咋地,不然二十多年之后就不会组织人来对它进行维修了。他们在二十多年后还能再维修古祠,就说明洞穴修成之后他们并没有因为财力的匮乏而没落或者现实,甚至在这二十几年间,他们在悄然壮大。是什么原因,很难知道。
更稀奇的是,在二十多年后的这次维修之中,参与进来的不只是赵家自己的人,一些个外族人——比如我哥哥,也参与了进来,而这里又出现了陈家的蛊虫还有疑是墨家的石雕,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这么一总结,各种谜题顿时就清晰起来,无非是“是什么、为什么”,唯一的答案,也就只有找到古祠才能发现了。
比起盘踞在四川雷打不动的墨家,赵家实在没多少神秘的地方,所以对此赵停棺本人也非常好奇。
每个家族总有那么一些秘密,它被某些人紧咬在嘴巴里,而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等着被人发现。
史书上的血迹也是如此,当代总没什么记录,等过了几代,守着秘密的人都死透了,后代就慢慢开始把那些血淋淋的东西翻出来了。
或许就有这么一个秘密,被藏在了万丈深渊之下的某处。
我们坐了一会儿,赵停棺又忍不住跟乞丐说了一次话,既然都走到了一起,那下面最好还是一起走的好,路上也好有一个照应。您本事大,可是自己一个人走还是不太妥当吧。
我心说你可拉倒吧,没准人家还嫌弃你拖后腿呢。
乞丐抬起头,淡淡地扫了赵停棺一眼,还是不说话,眼神却很复杂。
赵停棺自己讨了一个没趣,退到一边干笑。
我看着那张糊满泥巴的脸,慢慢地想起了那个哑巴。会不会是他我去,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有点可能啊。
赵停棺边处理着手臂上的伤口边四处走动着,走到边上点燃了一个烛台,看着明晃晃的火焰又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幻象给我们指示的那个洞是不能走了,周围一定还有别的路,我们还有点时间,应该去找找。”
没人提出异议,我看了一圈,转向乞丐:“大佬您看看我们走哪边好?”却发现他早已经站到石雕旁边,此时正弯着腰,两只手紧紧地抓着石雕。
我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心说他玩的是哪一出,就见他突然发力,就那么用力一掀,整个石雕就都被他掀翻了!同时,石雕原本所在的位置,露出一条四四方方的、黑漆漆的、斜着向下的通道……
赵停棺哎呀一声,立马冲过来看,也不顾手臂上的绷带才绑了一半,抬脚踹了踹一边的石雕,“真够鸡贼的啊,居然把入口藏在石雕下边,连我在这里站了这么久都没发现!”
我无奈的点点头,石雕看起来有好大一部分藏在地下,我也一直以为这东西至少有一寸还在地下埋着,我们又没有可以挖掘工具,以这里泥土的坚固程度,总不能用手,而且也没有必要费那么大功夫。谁会想到它外面那个如此凶险的石雕其实只是一个摆设,一掀就翻?
这也不能怪我眼拙,实在是它伪装得太好了,连赵停棺都没有发现。
我探头过去想凑近一点看,却被乞丐拉住,示意谁也不要轻举妄动,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娘的,似乎我在这里不添乱那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了。
这时,我闻到了一股煤气的味道。
乞丐自己先摸出了一团东西,点起一团火来就扔进了通道里。
那团小小的、眼看着几乎要灭掉的火焰一触碰到地面,一下子就蹿得老高老高的,通道里面的空间很小,这团火苗一下子就照亮了它。他打着手势似乎是在表达着什么,我看不懂,却知道火烧成这样,下面一定不正常。
赵停棺说,通道里有大量的煤气,得离它远点,要等里面的煤气全都自己飘出来才行。乞丐点了点头表示这就是他要表达的意思。赵停棺随即点了支烟:“但没那么容易的对吧,里面整条通道都有可能被人灌满了煤气,短时间内光靠飘是不可能全部飘散出来的,但是我们也没办法把煤气弄出来……”
“那只能憋着气进去咯?”我小心翼翼的问道。赵停棺吐了一口气,“别闹了,我们都不确定它会有多长,即使是短短几十米,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很要命的,这还得除去通道里有其他危险的可能。”
我不由得觉得有些头疼,有你找了好久都找不到的条路现在就大大方方的躺在眼前却不能走,说不郁闷那怎么可能。“那干脆找个别的口子吧,地方那么大,总不会只有一个入口。”
赵停棺立即用一种鄙夷的眼神扫了我一眼,“这种古祠的修建,极其注重风水,我虽然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却也懂得修建这种东西,一般都只有一个口子进出,别的地方再开,那就不太好了。古祠入口不像平常宅院,有正门偏门后门,只会修一条道,财运进了又没地方出,于是子子孙孙都是富贵命。多开一条道,进来的财运不就都溜出去了嘛。”
我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种规矩,怪不得人家说搬家不能挖墙脚根,开田不能毁田埂,这道理都一样。那怎么办,干等着,等它个十天八天的自己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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