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安常在的鼻子也真够灵的,隔着大半个厂子呢,她就指着末排隔间的尽头,道:“就是那里了。”
我看向她指的方向,那不是厕所嘛,就挠了挠鼻子:“你闻到的是厕所的味道吧?说不定那儿有人在上大号。”
“有人上大号你能闻不到?工厂也就这么大!”安常在扫了一眼那个角落,声音放的很轻,只因为身后的隔板后传来一种呼噜声,我们当然不敢吵醒那声音的主人……她说的没错,工厂就这么点大,真有人上大号,估计大半的人都能闻到。
安常在作为一个青桐面具师,本就对那东西有着一种直觉,不过我们都很疑惑,来到这个工厂只是偶然,又闻到了面具的味道,那么今天的事情看起来有太多巧合了……
其实大多数巧合,都是人为的。
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了,工厂里的人都睡了,隔间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倒是有从各个隔间里面传出的呼噜声,合在一起比打雷还响,偶尔还夹着几声梦呓,说的都是外地话,像是在骂人。
两人静悄悄地溜到了最后一排隔间后面,再转一个弯就是一条紧挨着墙的通道,直通这排隔间的厕所。墙上的灯台,都还燃着火苗,只不过已经十分微弱了。
安常在才探出个头,看了一两眼就停住了,一个劲儿的把我往回推。
“怎么?”我做出一个口型,安常在有些急促,只比划了一下让我不要说话,脸色煞白。
我只得紧贴着身后隔间的木墙,感受着那股冰冷的寒意从背后侵袭而来,看着安常在紧张的样子也不由跟着紧张起来,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却连大气都不敢喘。我能感觉到,隔间的另一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接近我们……
“啪叽。”
“啪叽。”
“啪叽。”
黑暗中传来奇怪的声音,似乎是有人用肉乎乎湿淋淋的手掌轻轻地拍打着地面。我有些忍不住了,有时候看不到的比看得到的还要让人害怕。我刚动了动身子,就被安常在拉了回来。
见她难得的严肃,我有些不明就里。究竟是什么,居然让她也紧张成这样?理论上来说,她患有鬼化病,可以随时虚化,一般人绝对伤不到她的,所以根本不用担心。而且她的性子我也知道的,不到要命关头别想她严肃,总能扯点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这种气氛让我油生起一种恐惧,全身能打开的感官在那一刻全部打开,整个人进入了警戒状态。
接下来的十几秒内,我却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突然,我感觉到一双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来了!
娘的,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不知道我们一个傻点的和一个聪明点的,能顶一个怪物没有!
几乎是同时,一股腥臭的味道钻进了鼻子里,安常在也立即反应过来,双手抓到那东西身上,用力猛扯。
我只敢疯狂地乱甩,谁知道这东西力气大得要命,竟怎么拉也拉不开。我们这两个人虽然力气都小了一点,可是加在一起也不能算是小了,对上这东西竟然不相上下。
安常在一咬牙,抬腿就踹了上去,我估计是踹到了那东西的小腹上,只听见一声扭曲的尖叫,一个白色夹黑的东西被她甩到了一边。
我这时才看到那竟然是我刚才遇到的女人!她怎么一眨眼就到这里来了?!来不及多想些什么,安常在低叫了一声:“别愣着,快跑!”
我下意识地跑了起来,一边回头看了一眼,那女人竟在地上爬了起来!
不是指她坐起来或者是用四肢在爬,而是像条虫子一样,用身子一点一点的蠕动,在她的身后,被拖出一地血迹……
我的天,这真的是鬼?!我一度不相信鬼的存在,或者说半信半疑更合适,最近经历了那么多,我更加怀疑,这种东西究竟存不存在。
一直冲到工厂的另一个角落,背后已经没了女人的影子,这时候我们才松了一口气,一路上我们也没有刻意放轻脚步,这种时候吵醒人才好,可惜一路过来居然没有一个人被我们吵醒!安常在气咻咻的拍着胸口,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才骂骂咧咧:“妈的,吓死我了,靠靠靠!”
我就不解:“刚才那个……是真的鬼?还是鬼化病人?就算是鬼,也不用怕吧,那么多人呢。”
安常在咳了几声,说:“那不是会,那是一个鬼化病发作的病人。呼……还好走的快,靠,差点给她害死。”
“鬼化病发作?”我想着女人爬在地上的情形,“听着挺诡异,有什么恐怖的地方?”
“这你都不知道?伊叔都没跟你提起过吗?!”安常在的语气半是笑半是骂,下一刻却又收敛了笑意,“唐家的人都是鬼化病人,这一趟出去肯定会有一两次发作,以后发作的次数会更多。你可给我记住了,见到有人鬼化病发作的时候,就算是我,你也得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为什么?”
“因为那是会传染的!”安常在一字一顿的说,“不仅如此,本来就有鬼化病的人如果碰到了其他鬼化病人病情发作,也会让他的病情加重!”
她的话让我一阵后怕,“那咋样?刚才咱离她那么近,会不会有事儿?”
对方扭了扭脖子,呼着气说:“没事儿,幸好我反应快,不然咱俩都得出事。”
我干笑一声,把头靠在墙壁上,按了按太阳穴:“那什么面具到底有啥用处?说真的,咱们刚才离它都那么近了,你心里有底不?”
“你当我真的是狗啊,面具的种类那么多,光闻怎么可能闻的出来。而且……而且很多面具连我都没见过……”是了,我所知道的,她接触过的好像就两三种,要她一下子分辨出来是不可能的。
安常在不经意地往回看了一眼,抖了抖身子说:“我去,那家伙跟过来了,快跑!”
不用她提醒,我已经看到了!远处平滑的地面上,女人的身体在上面迅速地蠕动着,在她的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不是吧,有完没完啊?!”我哀叹道,几乎要哭出来,“但愿你们鬼化病发作的时候都没有杀人倾向!”
“少贫嘴,还不快跑?!!”
或许是动静太大,旁边的隔间里已经有好些外地人被吵醒了,有些只是在嘴里骂几句脏话,脾气暴躁些的却打开了门,准备出来教训打搅他们美梦的家伙们,结果被门前爬过的“鬼”吓了个半死。
在吵醒厂里半数人之后,我终于意识到问题,并且大喊:“这东西怎么光追着我们不放啊?!”
“估计是刚才那一下惹到她了!”安常在说话时的神色竟无比淡定,让我有些怀疑……
“我去,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她先惹我们的诶,我们那顶多算是防范吧。”
“你试着回去跟她讲道理试试?我会代表广大人民群众怀念你的!”
两人说着话,脚下的速度却加快了。妈妈呀,那家伙怎么也越爬越快?!谁都意识到不能这么跑下去,不然迟早会没力气的,而且女人的速度越来越快,简直超乎了常理,现在就在我身后离我不到十米,眼看就要追上来!
可是周围除了隔间之外全然没有其他障碍物,这种情况下哪有藏身的地方!
正好前方一个隔间的门打开了,我和安常在对视一眼,迅速冲了进去!安常在反身关上门,然后立即把身子紧贴在门背后,喘着气说:“鬼化病人发病的时候,身体是没办法虚化的,不能穿墙而过,这点也给我记住了!”
我点了点头,仍旧有些缓不过来。一件东西有弊就必定有利,像鬼化病这种东西的弊端那么大,好处自然也不用说。她说的“虚化”是鬼化病人患病所得的最大优势病人可以凭着自己的意念穿过任何的实体障碍物,甚至在打斗的时候也可以凭借着这种优势,让对方穿透自己的身体,自己却不会被伤到。
不过这种能力也有一个很大的缺陷,就是不会自动开着。也就是说,要在知道对方的存在的情况下,病人用意识将自己虚化才行。如果对方搞偷袭,病人还是会被攻击到,除非在那之前病人已经是虚化状态。
但是鬼化病人不能一直保持着虚化的状态,因为时间长了容易加重病情,也会造成精神上的疲惫。
鬼化病人发病的时候不能虚化,是最脆弱、最容易被攻击的时候,但也是最危险的时候,毕竟此时接近病人最容易被传染。
外面的女人一下接一下地撞着门板,撞得一整排隔间的木墙都晃了晃,我躲在门后,心脏几乎要跳出来。我能感觉到,隔着门板,那股腥臭的味道!还有那女人的鼻息!透过门板的缝隙……
好在她没有继续纠缠,等那女人离开,我们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我说,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里很怪异啊?”过了一会儿,安常在提醒。
没有,那就奇怪了!我们跑过来的时候门是正在打开而不是已经打开,那就说明里面有人在开门,可是我们进来的时候,这里面根本没有人!
工厂里面不会有风,就算有也不可能吹得动这里的门……
隔间里的空间很小,我们两个人进来之后就显得有点挤了,现在我只需向前走几步就能走到床前。
安常在动了动鼻子,脸色大变:“青桐面具,就在那张床下面!”不……应该是,戴着它的人,就藏在那张床下面!
经历了那么多,两个人都有了些许默契,立即分开到两边做出警备的姿态,无需谁下令就不约而同扑了过去!
我三步做两步冲到床前,床底下的黑暗中,赫然露出一双眼睛来!我顿了一下,那一刻,一双手就伸到了我的脚踝上!我压根就来不及后退,只能不停地跺着脚,再看,身边的安常在已经不见了……
那一愣神就给了手抓住我的机会,一把将我拖了下去!
我整个人都被拖进了床底,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冷。要命的是,千不该万不该我居然在这种要命的关头犯困!
……靠,不能睡着啊!我咬紧牙关,天知道睡过去会不会还能醒过来!可是眼皮还是不受控制的越来越沉,意识也不受控制地模糊起来……





京公网安备 11010802028299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