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周看了一圈,周围没有树一类的高大植物挡住视线,可以看见田野里和泥路上都没有人,那个女人真的不见了。我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才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还以为我们走着走着她会忽然追上来,然后把我们拖进水里做替死鬼呢。
其实我也很不想继续往前走了,再往前面走朝着左边拐一个弯就是和我们村紧挨着的老村了,村如其名,很老旧,但也很小。很多人以为它不是独立的一条村子,而是我们村的一部分,因为它实在是太小了。村子里有一条大泥路贯穿村子,其他的路都是比较小的,算一下,通过那条泥路只需要不够十分钟。
里面的屋子也都很老旧,而且啊,隔老远才有一户人家,都是有些年代了的泥砖瓦房,破破烂烂的。泥路两旁种满了各种不知名的树,长得非常高。人一旦走过那个弯路,抬头望根本看不见天,头顶的天空全被树冠给遮住了,大热天的愣是没有半点太阳晒进来。这条路白日里走都阴森森的,更何况是傍晚。这泥路紧挨着岭,这里不同城里也没有固定的墓地,死了人都往山上岭上扛,老村这一块地方是埋死人最多的地儿,听说运气不好的,夜晚走进去,还能看见有鬼火跟在后面,特别恐怖。我才不愿意进去。
“阿堇啊,我说你也别太紧张了,这事儿你也不是第一个遇到的,不算倒霉,不算倒霉!”二娃子笑道,“我以前听说过这种怪事,不过都是老人们还有孩子常见,我们这个年纪的,还真挺少。告诉你啊,运气不好的人,走到大街上可以看到一街都是鬼。我以前听人家说,阳气弱的人容易见鬼哩。”
这时一只手忽然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杀死你!”手的主人叫了一声,随后便是我的尖叫声。二娃子刚说完阳气弱的人容易见鬼,这事儿就被我撞上了?!二娃子脸色都发白了。
我吓得不轻,可身后的家伙却没心没肺地继续问:“鬼节晚要去鬼巷探险吗?”
……原来是有人装鬼吓唬我们!
二娃子回头狠狠瞪了那个吓我的女孩一眼,却没有真的生气,嗔怪道:“你吓到我们了!”她也明显被吓到了,身子还在发抖。
来者叫赵停妆,也是村子里的人,没啥特别的爱好,是个半吊子有神论者,喜欢研究神学玄学那种我们视为封建迷信的东西,我们都叫她“阿妆”。她家里的禁书可多了,那种情情爱爱的,像是落魄书生和大小姐,还有那些讲牛鬼蛇神的,她家全都有。可是每次那些兵搜查都啥也搜不出来,也没能拿他们咋样。
其实她家和我家差不多,她的祖上也是做商人的,到了这里就成了资本家,于是东躲西藏,近几年才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这个人胆子比缸还大,哪里都敢去闯,又是个孩子王的性子,到哪儿都能拉上一堆伙伴,这次也是。
我一直也都知道,村子里有个闹鬼的巷子,叫九曲巷。巷子的前身是个歌舞伎厅之类的地方,国民革命时期就荒废了的。据说里面的歌妓舞妓们啊,一有了孩子就要丢进河里淹死。
巷子里破败荒凉,不一定有鬼,但可以肯定的是,没人愿意去那里,因为巷子实在是太破旧,从外面往里面看进去,总觉得大风一刮,里面的屋子就要倒掉。
前两年就有五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还不够十岁,在附近斗蟋蟀,蟋蟀逃了进去,几个小孩进去找,再也没出来。后来家长大着胆子进去找,是安全出来了,出来的时候几乎疯了,手里还抱着自家小孩的尸首,胡言乱语的,说有鬼,说听见了唱死人戏的声音。
那个人出来后没几天就没命了,死前一直说有鬼,疯疯癫癫的。
从那以后,不管小孩大人,都不敢进去了。
二娃子立即坚决表示不去,她说她听说过那地方,阴森森的,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她还劝我别去,本来身上怪事就多,要是里面真有鬼咋办?
我则是问她信不信鬼神,我说,阿妆你研究玄学研究了那么久,你说说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赵停妆从来不顾忌跟我们说这些,她性子风风火火,横冲直撞,也不怕。
她白了我一眼,说她从小到大研究了那么久都没见过一只鬼,别人见鬼的故事倒是听了不少,这东西得亲眼目睹才知道。你要知道啊,跟我们走一趟就弄明白了。
二娃子立即表示不满:“别想拐阿堇……”
我却立即问:“我们?”
“嗯……说实话,这是一次大活动呢,我已经把其他人都动员了,都是认识的,就差你俩了。”
这不奇怪,听说阿妆自小人缘就好,家里有钱,人长的又漂亮,自然到哪里都能拉上一帮人。比如去年清明硬是拉我们玩笔仙还有四角游戏……
光女生就有六个,阿妆的动员能力一向很强,往往一呼百应。有时候有谁不想去的,也勉为其难去了,因为不想被其他人说耍大牌,像“走资派”。
“不行,我听人说里面很危险的。”二娃子摇摇头,“我爸要是知道,保准打死我。”
阿妆摇摇头,“我跟你们说啊,别听那些大人编故事吓人!不就是进去看看嘛!想看的人多了去了,那天肯定很多人。”
我说阿妆你要是想见鬼,我这里就有一只,今天刚认识的还不知道名字呢,你要见的话等天黑了在这里等着,等她来找你?
阿妆一下子兴奋起来,道不是吧,阿堇你是出现幻觉,看错了吧?那你得给我讲讲她的样子,说不定是你前世的情人呢。
我还在回忆那女孩的相貌,虽然看不见脸但我还是能描述她的衣服。二娃子脸色不好,又插嘴道:“你们别胡说了,还有阿妆你能不能别老宣扬这些,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
阿妆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不过她才不怕这些。
我忙打圆场:“不是,我上辈子哪能有这样的情人……要么我就是被她克死的……”
“哟,那你说说她长啥样?”阿妆虽然研究玄学神学,实际上只是信一半而已,就是她看见了就信,没看见就算了的那种。这年头,最忌鬼神之说,可是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这些年,她只是一直追寻着它们的存在罢了。她显然认为我是在开玩笑,虽然这不太可能。“说不定是在下面太寂寞了,想叫你给她找个帅哥哥陪她呢。”
阿妆越说越离谱,我忙制止她:“哎哎哎!阿妆,这些事儿大家之间还能说说,见了别人可不能乱讲,要被抓的。”
二娃子和阿妆有些不对头,换句话说就是对欢喜冤家,碰上了都要挤兑几句,其实关系好得不行。现在她也不忘挤兑两句:“阿妆,你自己都没找着,还想着给那女鬼找个小帅哥?啧啧,恐怕宁采臣已经变成一堆泥了。”二娃子和我也喜欢看阿妆家的故事,经常啊趁着大人睡着了,关紧门,点起煤油灯,翻开那薄薄的蓝皮小书就是另一个世界。那些书里面就有这个鬼故事,看得我们又怕又伤心。
阿妆倒不在意,她在村子里还是很受欢迎的,也到了媒婆踏破门槛的年龄,只不过一直都没打算嫁,家里人好像也不着急,哪里像我家辛姨,恨不得找到个好点儿的人家就把我丢过去。
“说来说去,你们两个到底答不答应啊。阿堇我跟你说,你这种性格就应该多和舍友们交往。你看这机会多好!”阿妆双手叉腰,义不容辞。我看着阿妆,恍惚间有种错觉,似乎又看见了那个红衣女孩,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好,你们都知道那地方在哪儿吧?鬼节(七月十四)那天,太阳下山后巷子前碰面,记得带蜡烛来!”
“啊,自带啊。”二娃子做若有所思状,“难怪你叫带上自己的男朋友,敢情是想弄烛光晚餐。还有,九曲巷里面几乎没有光,晚上很暗的。要是里面有什么坏人……”
“嘿嘿,增加点恐怖气氛嘛……而且,你觉得谁打的过我?”阿妆扯出一个古怪的笑,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起她正和村子里的一个青年拍拖呢。不过这年头,乡下人,思想封建哪,轻点的最多也就训一下,重的,不瞒你说,现在还有浸猪笼的事情呢,所以这事儿就几个人知道。
“没啥事我就走了啊。”
阿妆走后二娃子很是不悦,说她们疯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闹?
我耸耸肩,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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