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吹得人直打哆嗦，双手拢了拢身上的睡衣，转头看着站在我身边的王芸萱问道：“芸萱，你怎么了？”

王芸萱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弯弯的月亮就像是一弯细眉一样挂在天上。

皎洁的月光下，隐约能看见有泪水从王芸萱的眼中滑落出来，在她的脸颊上画出一道顺滑的曲线，最后滴落在地上。

“芸萱？你怎么了？”

王芸萱依旧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说道：“凌薇，你猜我为什么不会害怕那张床，还有我怎么会知道曾经在那张床上发生过的事情。”

想了想试探的问道：“你也认识他们？”虽然我没有说明他们是谁，但是我知道王芸萱她一定知道我的意思。

王芸萱沉默着点点头，长叹一声。

“他是……你的男朋友？”从之前王芸萱的话中，我隐约能猜到，她认识的那个‘他’一定和她认识，说不定他们曾经还是恋人。

王芸萱依旧沉默着不说话，摇摇头说道：“他不是我的恋人，是被我亲手杀死的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你已经有孩子了？”

王芸萱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沉重的点点头说道：“对，他是我的孩子，是我未出生就被我杀死了的孩子。”

周围阴风四起，原本还能面前维持在正常体温的我，脊背一阵发凉，这比于分出现的时候更让人觉得寒凉。

月光下王芸萱脸上的表情沉重而愧疚，更夹杂着悔恨和落寞：“你应该也能猜到我身上发生什么事情了。”王芸萱转过头看着我，黑眸之中闪着点点泪光说道：“就像是你想的那样，我曾经堕过胎，到今天刚刚好一年。这一年里，我的孩子虽然离开了我的身体，但是我知道他一直都陪在我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

看着王芸萱这样，我稍微有点尴尬，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前确实在电视新闻上听到不少关于女生堕胎的消息，但是我从来没有这么真实的接触到这样的事情，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愿意将这样的事情告诉我。

王芸萱，她是第一个对我这样信任的人，在相识的第二天就愿意将自己不愿意提起的过往告诉我，这样突如其来的信任着实让我受宠若惊。

王芸萱轻轻转过头看着另外一边：“那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曾经幻想过，如果我有了孩子，我会把我最好的东西全部都给他，我会用我自己的生命来护他一世周全。”即便看不见她的脸，我却能从她的语气中听的出来，她的话里那温柔的感觉几乎是要把我淹没。

“可是……这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从人口中说出来的承诺，在我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那个孩子就那样来了，在惊慌之中，我还幻想过我会给这个孩子什么样的未来，给他一个什么样的人生和阅历，但是我所有的幻想终究还是在残酷的事实面前被打败了。”王芸萱的头抵在胳膊上，肩膀在止不住的颤抖，滴滴泪水在月光下闪着光落在地上碎成一滩。

浑身僵硬的站在她身边，只能机械般的轻抚她的背，希望这样能让她稍微好一些。

“这一年里他一直都跟在我的身边，帮我挡下来了许多事情，今天是他一周年的日子，过了今天，他以后就不能再陪在我身边了，今天我跟你说这些事情，只不过希望能多一个人知道他曾经存在过，他有机会见到这个世界，但是由于我的原因，以至于他夭折，碰上了我们这样的父母，只能说是我们命中无缘吧。”王芸萱的语气就像是死一样的平静，就连先前她语气中那落寞和怨恨的感情都没有了。

“那……你的男朋友呢？”这样尴尬的情况，我只能没由头的找一些话题来，我真的害怕没有任何人说话时候的那种寂静。

王芸萱深吸一口气，稍稍转过头看着我：“他现在在另外一个地方为我们的孩子祈祷，这一年的时间他几乎走遍了全国各地，只为了让我们的孩子将来能投胎到一户好人家里。”顿了顿王芸萱的双眼紧紧的盯着我问道：“凌薇，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我实在是弄不懂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略微想了想回道：“我相信，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仙妖怪的存在，我相信有因果报应这件事情，但是……以前的我总不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可是现在……。”

我并不是纯粹的唯心主义或者是唯物主义者，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我们解释不清楚的事情，对于他们口中的妖魔鬼怪神仙基督我都相信，但是我从不觉得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一个普通人的身上，可现在，于分就那么真真切切的在我身边，我也不得不开始怀疑，我的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才会让青龙对我纠缠不止，让于分的母亲说出那样的话来。

见我沉默不说话，王芸萱轻笑一声说道：“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姑娘，你的身上还隐藏着许许多多的秘密，而这些秘密也成就了今天的你。”

我的心思除了于分以外，一向不会轻易就被人看穿，所以那些在背后诋毁我的人才会说我是一个心思沉重的人，我承认，我的心思确实比一般人藏得深，但是只认识一天的王芸萱却能看出我的心思，她甚至知道我的身世不一般。

有些激动的握着王芸萱的双肩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关于我的事情，你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好吗？”

冰冷还透着一丝淡漠的眼神让我刚刚激涨起来的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失望的低下头喃喃自语道：“你一定也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呢，我们才认识一天而已。”

王芸萱的手在一侧垂下搭在半空中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你的身世是什么，我刚刚说的那些一部分是我从你的眼神之中猜出来的，另外一部分是他告诉我的，但是我们真的不知道那些缠绕在你身上的秘密是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一年前堕胎的事情，我就跟以前的你一样普通，我也就不会知道现在我的那张床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但是……有一点我很肯定，你的身世绝对不同一般，若非如此我的儿子不会在见到你的时候会产生恐惧。”

偏过头看着王芸萱手边空荡荡的空气低声说道：“我的身世不一般？之前我也见过不少的妖鬼，但是为什么我看不见你儿子？”

王芸萱的手在空气上轻抚两下硕大：“并不是你看不见他，而是他不想让你看见他，他害怕你，所以他在你面前才会将自己隐藏起来，这样你就看不见他了。”

“我真的有那么恐怖吗，以至于一个小鬼都不敢在我面前出现。”

王芸萱的脸上一阵宠溺的笑看着手中的空气说道：“他不仅仅是怕你，他太小了，即便是跟在我身边这一年的时间，他也依旧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看着空荡荡的一团空气，莫名的想要伸出手去抚摸一下那个从没有真正见过这个世界的孩子。

就在我的手指几乎已经触碰到了那团空气的时候，十二点的钟声遥遥的飘来，王芸萱脸上的表情凝结在那一瞬间，十二点了，标志着这一年的时间已经完全过去了，她那没有出生就夭折的孩子即将踏上新的旅途。

搭在半空中王芸萱的手紧了紧，脸转到一边，隐忍的声音从她的口中传出来，不一会王芸萱便蜷缩着身体蹲在地上，额头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双唇紧闭牙关咬紧，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芸萱，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见她双手紧紧按在小腹上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王芸萱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逐渐凝聚在一起滴落在地上：“报应付终于来了，他这一次是你真的要离开我了。”

一点一点幽蓝的亮光从王芸萱身上飘出来，在半空之中汇聚成一个婴儿的形状，王芸萱一点一点的瘫倒在地上，身体也开始跟着颤抖，嘴唇白的几乎到了透明的程度。

“芸萱，你究竟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躺在地上的王芸萱依旧紧闭着双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就是妈妈说的报应。”从那一团幽蓝的光中想起一个稚嫩的孩童的声音。

“报应？什么报应？”茫然的看着空中哪一个蓝色的婴儿，虽然王芸萱也说过什么报应，但是我一直没有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也就没有问她那所谓的报应究竟是什么。

“妈妈现在在承受的正是当初堕胎的时候我受到的痛苦，这就是妈妈一直说的报应。”

躺在地上的王芸萱浑身抽搐着，汗水将她包围起来，身上的衣服也都浸满了汗液。

报应，人在做天在看，即便当时是她不愿意那样做，但她终究还是伤害了一个生命，一个和她骨肉相连的生命，虽然对于生育这方面的事情我并不了解，但是我也看过一些关于堕胎的视频，视频里那些在母亲体内而遭到堕胎的孩子们，在冰凉的钳子下一点一点的变的支离破碎惨不忍睹，承受着大人都不能承受的痛苦，而现在，他曾经遭受到的苦难，全部都报应在王芸萱的身上。

看着躺在地上的王芸萱，我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去帮助她减轻她现在正在遭受到的痛苦，空中那幽蓝的婴孩一点一点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