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无分文,迷茫不知去向的我找个机会给麦子打电话。
麦子听完我的诉苦,他特讲义气,亲自来接我到他的工地。
在一个小报刊亭边上等着麦子,我买了份报纸打发时间,结果在报纸看到一则车祸,一辆从广州到深圳的大巴在半路翻车了,车祸特别惨烈,司机脑袋都给轧断了。
看完这则新闻,我心头一凛,误上鬼车了,赶紧喝口冰糖雪梨压压惊。
爷爷曾说“鬼车”这种东西,一般只有死亡公路或者冥道上才有,人的八字运势一低,晚上在路边就很容易遇到。
如果夜间半路搭路边车,车上空无一人,司机也不爱说话。
这时候千万不要慌张,也不要跟司机吵,本本分分,到了地方,司机自然会给你下车。
你要是太当一回事,惹恼了司机和吵到了车内的鬼乘客,你就会一辈子困在车内,永远也别想下车。
时常看到国内的新闻说谁谁谁在回家的路上失踪了,或者在路边坐车,然后失联了,多半跟“鬼车”有关。
麦子的工地位于深圳龙岗某个山里,地方是偏僻了点,而阴气笼罩,给人感觉很差。
他小日子过得还不错,有好烟有好酒,下雨天开不了工还能去外边小镇子找找姑娘。
麦子打算让我留下来跟着他混,勤勤恳恳干工地活儿,虽说没啥出头日,但也算是好日子。
我来了后,知道我好几天没能吃上一顿好的。麦子第一件事就是带我去找吃的。
我们来到工地外边一家小炒店子。
麦子这人特别大方,叫的都是好酒好菜,豪得很。
我叫他别浪费,他可不会听我。
出门在外,到头来还是靠朋友。
回忆着自己的遭遇,麦子为我做的一切,我早已感动流泪。
“男人老狗,流什么马尿,来,喝酒。”麦子给我倒满酒。
我擦擦眼泪,跟麦子继续喝起来。
人逢知己千杯少,这一晚,我和麦子喝得是天昏地暗,麦子真心是个好兄弟。
想想麦子小时候还挺可怜,他娘怀胎十月的时候路过一个乱葬岗羊水破裂生了他。
一口母乳都没吃上,老娘死掉了。
村子里的人都说她娘是哑巴命,身子邪,生辰八字啥的属于极阴,天生是个祸害。最可怕的是她来历不明,谁也不知道她打哪来的,都说是麦子他爹从外边捡回来的。自从她嫁给麦子的爹后,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基本没多少人见过她。
我小时候听我老娘说过一事,特惊心,说是村子里有人曾看到过麦子的娘半夜出现在乱葬岗上捡那些被大雨冲刷从棺材里边露出地面的死人骨头。
麦子的娘生麦子那晚,突然间疯了,如同一匹发疯的暴躁公马一路跑出村子。
路过村外边乱葬岗的时候被邪气入侵,也就是常人说的鬼缠身。孕妇嘛!身体羸弱,怀孕的时候不少地方是不能去的,殡仪馆、太平间、乱葬岗、凶宅、没有房梁的祠堂、车祸现场等等。
她母亲与缠身的恶鬼怨灵搏斗一晚上,拼了最后一口老命才生下麦子。
大概也是因为麦子生于乱葬岗,生出来的时候死气沉沉,哭也不哭,闹也不闹,人家都说它给婴灵上身了。好在他叔叔了得,开了一服奇药喂他喝下。命儿算是保住了,但却体弱多病,常常需要吃药啥的。
因为他身上总带着药味,我们小时候都笑他为“药娃娃”。
麦子的娘被鬼害死之后,他爹恨得咬牙,愤怒的他扛着一把大铁镐跑到乱葬岗上把所有的坟给刨了,还把棺材砸了,尸骨也给碎了。
俗话说“刨坟头,命到头”,坟墓这种东西千万别瞎碰。
没多久,麦子的爹疯掉了,喊着媳妇的名儿一头栽在村口那条青萝江给大水冲走了。
我跟麦子谈起鹿纯和轩辕十四的事,麦子笑道:“你这个傻雕,借男人那玩意这事,你居然会相信,这年头被这事坑的可不少,有些连命都没了。”
“我就想碰碰运气,谁让我走投无路。”我感概着。
麦子抿着酒杯说,“你说的这个轩辕十四,听着是个能人,没准是个隐世高人。你这副衰样,他或许还能拉你一把。”
“那就是个老疯子,你别提了,说来我就气。”我愤然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那老头所说的骨劫,我倒觉得是真的。”
“什么真的?全是胡说八道,世上哪有这玩意?笑尿了。”
“你还别不信,有些事儿,你不相信不代表它不存在,世界上没法解释的东西太多了。我怕你是忘记这事了,你还记得我二叔吗?”麦子停下酒杯夹起一块肉咀嚼起来说。
“你二叔?他不是失踪了吗?好几年没回过家了,不是吗?”我想了想说,说起麦子的二叔叶玄黄,在我们村也算是**人物,他本名叫叶三春,有个道号叫“玄黄子”。
他本事特别大,后来大家都叫他叶玄黄,把他本名都给忘了。
叶玄黄学的东西特别杂,据说他曾拜过一位云游高人为师,巫傩、占卜、通灵、禁咒、祝由、踩阴、风水、测字、摸骨、问米、扶乩几乎都略懂一些。
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边,村子里一旦发生什么古怪的事情基本都是找叶玄黄来处理,诸如什么回魂、冥婚、叫魂、走鬼门、撞鬼撞邪、阴官挡路啥的。
现在想想,除了所列的这些,叶玄黄似乎还懂得一丝占骨之术。
他给我们俩占过骨判过命,点过一句话叫“天荒地老一回头,枉生枉死两茫茫”,他说我以后会遇到贵人,而麦子则命很薄,并嘱咐麦子十六岁之前不要随意离开村子。
我读三年级的时候,村子里发生一起怪事。我们村隔壁不远处的一座水库突然崩溃了,水坝裂开,水漫金山都没有那么惨,好几个村落的田地都遭殃了。
庆幸的是没有死伤太多人。
水坝已经巩固很多次了,基本没有其他问题,无风无雨,突然就裂开了,这事特怪,搞得人心惶惶。
最不可思议的是灾后巡视水坝的村民在水坝裂缝内发现了一具白骨,白骨晶莹剔透,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坐姿如寺庙里边的佛像,诡异无比。
村民们觉得古怪,他们把白骨搬了回去,结果当天晚上,村子内的家畜一夜之间全死掉了,除此之外,村子里的女人和小孩都犯病了,一天天地咳嗽不止,严重的还咳出血来。
遇到这可怕的事,几个村子的村长们跑来请叶玄黄,希望他摆平这件事。
叶玄黄说那叫“白骨登仙”,谁也阻挠不得,他不敢接这事,生怕连累自己和后代。
事态越来越严重,经过大家的劝说,叶玄黄才答应试一试。他告诉村民们,水库修建的时候正好建在白骨所在的山坟上。
按照堪舆学上所说,山坟的走势名为“盘龙吸水藏风穴”,埋在这种穴位的人多半是一些玄学修道高手。他把自己死后的遗体安置在此穴位中以达到固魂的作用,灵魂固定在地穴内,任何勾魂判官都没法勾他的魂。
修炼者的魂还在,因而可以继续修行,哪怕肉躯已然化为白骨。日积月累,修炼达到顶峰,他的精魂便会爆穴而出倚天成仙。
这事说得玄乎,大家将信将疑,不少人认为叶玄黄是怕担责任才会造这些故事。其实,我知道叶玄黄说的都是真事。那一次,叶玄黄没有让村民们失望,他独自一人用一块染过女人经血的红布把白骨包裹起来带到了我们村对面的伏牛岗,说是要找个宝穴把这“仙人骨”给埋了。
反正具体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对付白骨。他这么做之后,各个村子没多久便恢复平静,鸡鸭啥的就不说了,女人和孩子都病好了,再也没犯事。
不过,三日后,叶玄黄却因为这件事疯掉了。
“疯子”叶老二沦为了大家的笑柄,大家早就把他所做的一切给抛之脑后。某天夜里,叶玄黄突然来到村口的老榕树跟前,他咆哮着说,“生死判,命由天,我叶玄黄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这一地的安福。”村民们都被他的话吵到了,纷纷过来围观。
叶玄黄跪在老榕树前,说完了话,他一刀子把自己的左手给砍断了。砍断了手,他也没有包扎而是在榕树根边上挖出一块土坑,慢慢地把血淋淋的手臂给埋上。
村民们给他所做的一切震慑住了,老村长跑来叫他何必糟践自己。叶玄黄根本不管旁人而是抬头朝天吼:“既然不答应,我叶某也不怕跟你耗上,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跟我来吧!我叶玄黄不怕跟你血战到底,我倒要看看是你魂飞魄散还是我一命呜呼。”
从那晚之后,叶玄黄失踪了。村子里再也没有叶玄黄的人影,谁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了?人没了,反倒是留下不少离奇古怪的传说。
现在我们村里,老人家们还很爱对后辈小生谈“疯子”叶老二那些判经离道的怪事。
突然谈起叶玄黄,麦子和我都有些伤感,在我心里,叶玄黄是一位神一样的人物。对于麦子来说,他也是叶玄黄一手凑大的。
沉默了许久,麦子抬头跟我说,“小叶,说实话,二叔他跟我谈论过骨劫一事,他说人活一世,必有骨劫,此劫有大有小,因人而异,福祸相依,过得了必会事事如意,一帆风顺,过不了,轻者病患缠身祸及家人,重则性命难保。他还说人的命格主要由两个东西组成,一个是表层,也就是面相、手相、体相啥的,另外则是骨相,一表一里,骨相最为关键,几乎支撑起一个人的一生一世。”
“呵呵,麦子,我想你是喝多了吧?”我伸手拍拍麦子的头,他这番话说出来一点也不含糊,根本不像是麦子的风格,也不知道他从哪学来的?叶玄黄会跟他谈论这些吗?我有点信不过他。因为叶玄黄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他从不轻易跟旁人谈论命格。
“小叶,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觉得你应该重视这件事。再说了,你也亲眼看到了那个鹿纯,那个女人绝对不一般。”麦子好心劝说着我。
“行了,行了,不说了,时间很晚了,咱们回去吧。”我搀着喝多了的麦子站起来说。麦子伸手推开我说,“我自己能走路,骨劫这事咱不急,我会慢慢让你明白。”他说完走去跟小饭馆的老板娘结账。
我们踉踉跄跄的回到工地,工地内却不知道为何热闹非凡。几乎所有的工人都坐不住了,他们在前边围成一个圈,议论纷纷,人声鼎沸,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凑啥热闹?
“发生啥事了?”麦子拉着一个赶着到前面去看热闹的工人问。
“听说挖到宝了。”工人说完急匆匆地跑前边去。
“挖到宝了?”麦子愣住了,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表示咱们可以去瞧瞧。
我们来到人群之中,前边停着一台挖掘机,挖掘机前边是一个大坑。
大家就围在大坑的便是一边说着一边看着。
大坑里边站着几个伙计,带头是这个工地的包工头。
在大坑的中间确实挖到了东西,我认真地看了几眼。我勒个去,我还以为挖到什么古董宝贝黄金珠宝啥的,居然挖到了一条十几米长的蛇骨,蛇骨一节一节高高地盘着,远看如同一座白骨塔,看着怪诡异的。
再看清楚一点,蛇骨盘着的居然是一个人,一个看上去活生生的人。那人身穿一件灰黄色道袍,头上打着发髻,胸口挂着一块棱形青铜镜,蜷缩着躲在蛇骨盘内死掉了。
如此离奇的一幕,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还有人笑包工头这回是挖到龙骨刨到龙脉,老板们要赚大发了。
我身边的麦子却大喊一声不好,他飞奔大坑朝着工友们喊道:“这是龙骨恋尸,聚阴养魂,邪门得很,别碰它们,千万别碰——”
包工头和他的伙计们哪里理会麦子的话,他们正在将蛇骨和道士腐躯分离。
麦子想制止试图亵渎蛇骨的人,拼了命地喊,但没人听他的,大概都认为他是疯子吧!
我不知道麦子为何这么做,心想着麦子是不是喝高了?
前边轰然一声响,大坑突然凹陷,蛇骨和人尸还有包工头他们几个建筑工人一同塌陷下去。像是刚做完爆破一般,就连坑内的挖掘机也没有幸存。
地震一般,坑上的人吓得纷纷躲闪,都给眼前这一塌给吓蒙了,有些已经仓仓皇皇地逃离工地。
我懵住了,只见蒙蒙土尘中,麦子刹住了脚步,他啼笑皆非地摇头念叨:“龙骨恋尸,地煞藏灵,没有小损,必有大殃,工地算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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