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走了两分钟，张立看了外面一眼，眯起眼睛。

“师傅，这可是离新民路越来越远了。”

“你要打表嘛就是这样，总得给你把起价跑完，不然你就亏了不是？”

张立笑笑，心说真是倒霉。

“按你这种跑法，我回趟家，两条街的距离，还得花五十是吗？”

司机一笑：“放心，今天我不收你钱。”

张立皱眉，他知道事情不太对了。

“你是谁的人？”

“哟小伙子挺敏锐嘛，我谁的人也不是，只不过收了姓任的五万块，保你这几天的安全。”

张立沉默着，半分钟后才问出一句。

“什么时候的事？”

“他没告诉你？哼，又是这些故弄玄虚的把戏。他半个月前就打了招呼，给了我你的照片，从你下火车开始，到你离开，我都得跟着你，保着你，说实话，你什么时候走啊？这钱虽然好赚，但你打倒的那个家伙是老王的人，万一被人发觉，我可是要跑路的。”

“应该没几天了。”张立做了个深呼吸，他有想到任泽早就关注自己，但做到这种程度……看样子，无论是文天瑞借给自己父母高利贷、卖房和比赛，都是任泽计划中的一部分。这个人心机深沉，又是地头蛇，要避开他只能回到学校，不跟他扯上关系。

张立打定主意等事情结束就走，再待下去就不是自己能够预估、处理的情况了，相对于英雄联盟中掌控全局的他，在现实中，他只是个没有根底的普通年轻人罢了。

“你叫什么名字？跟任泽是什么关系？”

“怎么，小伙子想查我户口？”

司机的表情有些难看。

“不是，我们还得相处几天，总得有个称呼。还有……我跟任泽不是朋友。”

张立这话的意思很清楚，也是在侧面表达自己的态度。

“我不管这些事，我只拿钱办事。你可以叫我老许，至于你跟任泽是什么关系，跟我没关系，有什么话自己对他说，我跟他也只是认识。”

“如果只是认识，他为什么让你来保护我？”

“恐怕是因为他信不过自己手下人，或者自身难保吧。跟老王那边开战，我倒是信他会赢，可绝不会那么轻松，总之，你听我安排，乖乖躲几天再出来，有什么事等结束之后再办。”

“我父母还在医院。”

“老王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去医院做什么，何况姓任的把你保护的很好，很难看出你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你父母是没问题的，唯一的问题，就是你今天在清水那边露面了，如果老王搞得到那边的监控，还是能知道你长什么样的。”

“我以为那只是一场单纯的比赛。”

“你把老王那边赢了，就不再单纯。我不懂游戏，但在里面听那些人说，听他们叫，也能看出来一点。你应该很厉害对吧？姓任的在这方面关注了很久，还托过我找人，不管他想让你做什么，我建议你最好答应，不然……他的手段你不会想知道的。”

老许没说下去，这次他的车开的很稳。

张立也没说话，看向窗外，而范瑶正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老许最后当然没载张立回家，而是在火车站附近的一间民居前停下来。

这不是如今地产商们兴建的那种单元楼高层建筑，而是占地近千平的院子。

从外面看上去，这院子有些破旧，院墙上还写了大大的“拆”字，只不过颜料早就褪色，有些笔画也有缺损，看上去已经写了几年。

院子与周围的高楼大厦比相形残秽，但推开大门进去，却能看出里面别有洞天。

院子挺大的，里面除了三间屋子，还有个带自动门的车库。老许按了遥控器，把车停好，张立注意到里面还有两台车，一辆是叫不上名字的跑车，另一辆则是台悍马。

院子里有个方方正正两米深的大坑，范瑶沿着边缘走过，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老许则答：“前两年挖了个游泳池，后来发现换水太麻烦，两天就臭了，后来就把水放掉没用过了。”

张立在院子里转了转，注意到一些奇怪的细节，院墙看起来比屋子新太多。

“你这院子盖了多久？”

“没多久，五年吧，这房子是我爹妈留下来的，本来只有一间，后来听说要拆了，我就又盖了几间，又垒了几堵墙，然后那些盖房子的说我违建，不能算进补偿款里，我不服啊，就没答应。再后来他们也不管这块了，绕过我家在其它地方盖了房子，不过我也无所谓，住就住嘛。”

张立心说这位还是个动手能力极强的钉子户，看这里的布置也不像个缺钱的。

“这是你家？”

“是，除了公安局，这应该是你能找到最安全的地方了。晚饭还没吃吧？我去买点，你们进屋，随便坐。”

老许出去了，张立和范瑶对视一眼，进了屋子，发现里面的布置却相对简单了很多，普通的白墙瓷砖，真皮沙发跟电视机，几把木头椅子和一张大圆桌。

两人找了地方坐下，等了足足一个小时老许才回来。

他推门而入，后面还跟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看起来不超过十岁。

“让你们等久了，”老许把两个装满餐盒的塑料袋放到桌上，“都怪这丫头片子，放了学不回家，又跑网吧打游戏！”

小女孩一直在捂着眼睛哭，听到老许这话，哭的更厉害了。

这一招显然对老许很管用，他不知是烦还是怕，拿出一盒饭递过去。

“吃，乖乖吃完去写作业，写完我就让你玩一会儿电脑，以后别跟那帮傻小子一起出去知道吗？他们都没安好心！”

“你女儿？”

“不是，我没娶老婆，再说都这年纪了哪儿来这么小的女儿，一个朋友的孩子，在我这儿住几天。”

老许漫不经心地回答，张立哦了一声，也不在意，心里却是不信的，如果是朋友的孩子，只住几天，这孩子不可能这样哭，这样闹，看她现在把手放下闷头扒饭的样子，刚刚根本就是在假哭，显然是针对老许的手段。不过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与张立无关。

吃过饭，老许把二人领到另一间屋子，相对于之前那个屋子要小一点，摆设也相对简单，一张双人床，一台电视机，一台电脑，一盆叫不上名字的花。

“你们俩今晚就住这屋，小孩子玩会电脑就走，在这待个三五天，他们那边就该完事了。”

张立摇头：“这恐怕不合适。”

“怎么？你是想回家还是嫌我这里不好？”

老许皱着眉头问。

“都不是，”张立看了范瑶一眼，“你能给她单独找一间吗？”

“你们俩还分开住？要不要这么纯洁啊。”

“我俩又不是男女朋友，纯洁一点很正常吧。”

“真的假的？不是男女朋友是什么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你跑？”

张立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这个问题是有点难回答。范瑶为什么跟着自己跑？是因为她认真负责吗？怎么看也不像。是因为她傻吗？接近了，但还不是。他其实也弄不明白范瑶怎么想的。

“她是我大学老师，我尊师重道，她认真负责可以吧？我们俩的关系真的很纯洁，所以你还是……”

老许眼一瞪，好像特别惊讶：“哇小伙子，看你斯斯文文的，还特别排斥那个姓任的，我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没想到啊，连自己老师也泡！”

“都说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那种关系带回家睡觉了？我可是知道你父母不在家的……”

张立捂着额头摆手：“行了行了，清者自清，不跟你这老流氓扯。我今天累一天，赶紧给我找地方睡觉！”

老许把手一背，脸板起来，很严肃地说：“没了，就三间房，一间客厅，两间卧室。”

“那我睡客厅沙发。”

“那是我睡的地方，你睡了我睡哪？”

“你不是两间卧室吗？”

“你傻啊，我能跟小姑娘住一间吗？懂不懂避讳？这间房本来就是给她住的，我住另一间，你们来了我就只能睡沙发了。”

“那让她跟小姑娘住，我去睡沙发。”

“你这个年轻人真的有问题，别人花了五万块让我保护你，让你睡沙发？我丢不起这个人！听好！今天你俩就住这儿！没别的房！没别的床！也没沙发！旅馆也没房间了！”

老许说完就出去了，还顺便把门关了。

张立跟范瑶面面相觑，几秒后，范瑶竟然低下头去，脸也红了。张立心说你别脸红啊，你这个脸红很糟糕的好吗！

“其实他也没什么恶意，就是有恶趣味。”

“嗯。”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是很正派的人。”

“嗯。”

“把你手机借我下，我打个电话给我父母。”

“嗯。”

几分钟后，张立挂掉电话，他没把事情的细节说给父母听，只是说学校假期有限，他跟范瑶提前回去了。考虑到安全问题，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好的，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任泽打比赛的事情，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游戏实力，总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挂了电话，两人又陷入尴尬的沉默中，张立总觉得不说话自己就是心里有鬼，于是又问道。

“你现在睡吗？”

“嗯。”

她这么说，却没有什么动作，依然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张立心想，这种时候如果想摸她的胸，她是不是也会说“嗯”？

没等他验证，屋外有人敲门，然后直接推门进来了。

是那个小女孩，她手里还提着个黑色的塑料袋。

“许大叔要我给你们带的，还有，我想玩一会电脑，可以吗？”

张立接过塑料袋，看了她一眼，发现这小姑娘还挺漂亮的，白白净净，黑色大眼睛里透着故意装出来的天真和狡黠，见张立点头，她小跑着冲向电脑。

张立打开塑料袋，发现里面装着的是四个新杯子，还有两支新牙刷和一支牙膏，除此之外，下面好像还压着什么东西。

他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两个小盒子，一个写着紧急避孕一个写着保你一夜安全……

然而最关键的是，范瑶也看见了。

他忽然觉得很慌，虽然根本不是他做的跟他没关系。

“呃，这些东西没什么用，我去扔掉。”

“……嗯。”

第二天一早，老许从屋外的垃圾桶发现两个未开封的盒子，砸着嘴感慨道。

“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安全措施都不做，不怕中标吗？”

他竟然根本不信两人之间关系的纯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