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高丰,出生在黔东南偏远的小山村,通往山下只有一条狭长而又陡峭的山路,许多基础设施无法通往村里。
镇政府压根不管我们死活,要不是那年我们村里人闹得太凶,指不定我们晚上还点着油灯过日子。
进入二十一世纪后,村里显得更加封闭落后,姑娘们都不愿意嫁到我们村了。
最近几年,就连村里适龄女生都嫁不出去了。
这跟前几年二伯家发生的不幸事有着莫大干系,二伯有个女儿嫁到镇里。
夫家条件不好,想带她一起出去打工。
二伯女儿恪守祖训,不敢出远门,再三拒绝。
结果把她老公惹火了,直接叫人把她绑走,还没到县城,二伯女儿就血管爆碎而亡。
因为这件事,二伯家和亲家干上了。
此事未了,镇里那些娶了高杭村女人的人,都出来质问,为何他们女人死活都不肯出远门?
这桩心病压在他们心里很久,因为这件事而爆发,眼看越演越大,村里人忙出来调解。
对于缘由,村里人含糊其辞,不能令他们满意。
也因为这件事,村外人对我们更加敬而远之。
镇上人谈起高杭村,纷纷为之变色,唯恐避之不及。
在别人眼里,高杭村代表着诅咒,高杭村出来的女人同样是不祥之人。
男的娶不到老婆,女的嫁不出去,这可愁坏了村里人。
我爹也没少操心,在我十六岁,初中毕业那年,就四处为我张罗了。
两年过去了,一点进展都没有,那些女的只要听说是高杭村的,直接冷言拒绝了。
到最后,就连媒婆都不理我们了。
我心中些许期盼,也破灭了。
我爹时常唉声叹气,我娘也不时抱怨,我都看在眼里。
这些更加坚定我逃离村子的决心。
祖训,却犹如一柄锋利无比的刀刃悬在我们头顶,令村里人不敢轻举妄动。
从我懂事起,我爹就无数次给我灌入了祖训,不得随意离开村子,即使有必要出村,也绝不能离开庆丰镇。
生活在红领巾飘飘的天空下,受过科学教育的我们,对于长辈们忌讳如深的祖训有了些许质疑。
哪怕,前几年二伯家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也不能阻止我们出去闯荡的决心。
没人愿意一辈子呆在这小小的高杭村,我们更不想打光棍一辈子。
那夜,我跟村里二娃等小伙伴趁着夜色溜出了村,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在我们刚离开村头没多久,我爹就领着村里人抄着家伙追了上来,我拖在山路最后面,被吓得不轻。
在我爹厉喝之下,我更不敢跑路了。
二娃是这次行动的领头者,是我们这群人中最坚定的脱村者,哪怕他爹也在后面怒吼,也没改变他的决心。
一股脑的往前跑,其他小伙伴也拼命的狂奔而去。
山路狭窄,有个小伙伴不慎坠入了悬崖。
二娃他们更加没命逃离了,他们知道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们要是被抓回去,等待他们的是严酷的家法。
最后,他们成功逃走了,就我被抓了回去。
我成为了替罪羔羊,成为了全村人的出气筒。
他们把所有的罪都扣在了我身上,彷佛我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第二天一大早,我爹他们去追二娃他们还没回来,就迫不及待把我押到了村口。
村口有颗千年榕树,枝叶繁茂,树干无比巨大,裸露在外的粗大树根如同巨蟒般绵延起伏。
我如以往叛逆者那样,双手被绑,吊在树干上。
村长领着全村人,执掌牛皮鞭。
怒气冲冲宣布了我诸多的罪状,对我执行了鞭刑。
一鞭落下,我身上就多出道粗长的血痕,啪啪之声,如洪钟般震荡在耳边。
我被抽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点点滴滴殷红鲜血落在树根上竟然消失了。
没有人留意到这诡异的画面,没有人出来为我求情,我看到的是村民眼中的冷漠。
恨意蹭蹭往上窜,我不甘,我恨!
我追求自由,难道错了?
咬着牙承受,怒目圆睁,剧痛潮水般涌了上来,意识渐渐模糊。
眼皮也逐渐变得沉重,眼前几欲成条线,头往左别了下,却看到个人影在晃动。
他竟然也被吊在树干上,垂着头,身上布满了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像极了被人用鞭子抽过留下的痕迹。
那不是跟我一样?
等等,这次只有我一个人受家法,这人又是谁?
我瞬间清醒了几分,眼睛睁大了,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肯定是我看花了眼,扭了下头,村长所执掌的牛皮鞭又猛抽了过来,或许是看我醒了过来,觉得是不是自己力道小了点。
在其他村民议论下,村长更是拉不下脸,力道猛地加强了。
抽得我痛嚎难忍,奶奶的,不就是想逃出村子,至于这样往死里抽?
没多久,撕心裂肺的剧痛终于吞没了我的意识。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全身纱布包裹着,依旧疼痛难忍。
我娘满眼通红,脸上泪痕未干,在床边伺候着。
这时,我爹走了进来,对我说道:“二娃,他们尸体找到了。”
我爹撂下一句话就走了,连句慰问都没。
我心里有点难受,也没埋怨他,我知道这次是我伤了他的心。
就差一点,他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想到二娃他们,我浑身冰冷,对外面世界再也不抱有一丝的希望。
祖训,没有人能忤逆那诅咒般祖训!
七天过去了,这些天我都在家养伤,没有踏出家门一步。
身上纱布拆掉了,伤口好了许多,心情却差到极致。
今天是二娃他们出殡之日,我爹不让我出去,还让我娘看着我。
二娃,是我朋友,说什么我都要送他最后一程。
我找个借口支开了娘,翻窗溜了出去。
赶到村口的时候,送葬队正在榕树下举行简单的仪式,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远远传了过来。
我躲在远处看着,没有勇气靠近。
不敢面对二娃他们父母,更不敢去看二娃他们的尸体。
啪!啪!啪!
长鞭落下,啪啪地响,我甚至都能够看到二娃他们父亲那干瘦的身影,在那一刹那,剧颤了几下。
鞭尸,鞭尸三下!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我村,未婚少年早亡,父亲就要对他遗体鞭尸三下,以示原谅,希望他早日投胎做人。
我为二娃他们伤感,却也感到了渗人的寒意。
村民们把二娃他们尸体装入事先备好的棺木里,重新出发了。
一路向西,深入后山,他们在一处乱葬岗停了下来。
简单掩埋之后就离开了,眼揪着他们走远,我才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二娃坟墓,除了坟土是新的,跟周围其他那些荒坟没有任何区别。
连个墓碑都没有,再过几年,也会彻底成为一个荒坟。
我越看越心酸,无声哽咽,泪水在眼里打转,视线变得模糊了。
抬头擦掉眼中泪水,豁然看到远方树林阴暗处吊着个人影,那人垂着头,身上布满了道道血痕,即使隔着几十米远,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好像就在眼前一样。
我吓得腿都软了,双腿不使唤的打颤。
那人影好似又近了一步,我认出了,他就是那天我被执行家法的时候,恍惚之中所看到的那个鬼魅人影。
正在这时,他竟然抬起了头,我吓尿了,差点心脏就骤停了。
这是一张极其恐怖的脸,左脸白皙如玉,右脸却空洞洞的,一点血肉都没,甚是吓人!
此时,他竟朝我笑了。
妈呀,我连滚带爬跑出了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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