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牢之中，暗无天日，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靠坐在墙角下，我的心情，从一开始的混乱恐惧渐渐平静。直到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我才睁开眼。

这时候，我的双眼已经适应黑暗，能够分辨出牢门和那两个奇怪的老头的所在。他们蹲在我的牢房一左一右，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中间。当我目光回过去才看到，原来就在不远处，团聚了几只肚大如鼓的灰鼠。他们长长的尾巴拖在地上，一双双贼溜的眼睛，紧盯着我。

“！”

当我发现目前的状况时，恍然明白它们眼中的贪婪。在它们面前，我是新鲜的食物！

想起之前左牢老朽的话，我立即扭过了头，这却撞见他两只手扣紧牢柱，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他敏锐发现我的目光，轻声嘿笑，“小丫头，这些家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要想活下去，听老朽一句……”

“什么？”说到关键处，他突然断了话，只是不停地嘿嘿低笑，瘆人的声音，由低转高，刚才尚算安静的灰鼠，开始躁动起来，吱吱吱吱的声音，以极快又不重复的频率，频繁响起，地牢之中顿时一片嘈杂，四面八方的声音聚集而来，我清晰地感觉到，一大波灰鼠，正被眼前的灰鼠召唤而来。

意识到气氛的紧张，我赶忙抓紧墙根，朝老朽看去，“你倒是快说啊！”

“嘘……小声儿点儿，你这样，会死的更快的！”老朽不慌不忙地用食指顶着乌黑的嘴唇，卷曲的指甲，在眼皮之下，显得尤为骇人。

我憋紧了呼吸，压低声音，“现在行了嘛？快告诉我！”

话音刚落，我的牢房之中，已经聚集一排排的灰鼠大军。它们整齐划一地盯着我，前肢不停地蠕动，完全准备好下一秒的攻击。

我赶紧憋住呼吸，压低声音看向老朽，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沉默不语。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大的老鼠，而且是在这充满血腥味的死牢之中。我竭力想要冷静下来，但只要目光一触及它们，瞬间毛骨悚然。

“我要怎么做？”我的声音，已经被竭力压到最低，但是对于我的求救，左右牢的两个人，依然坐视不理。

“你刚才说什么？老朽听不见！”

我深呼吸一下，改变语气，恭敬的问，“老先生，我要怎么做？”

“哈？丫头，你声儿太小，我听不见！”

我错愕地看向挠了耳朵对向我的老朽，瞬间意识到他在戏弄我，顿时火大！求人不如求己，余光四扫，我却并没有看到有用的东西。灰鼠离我越来越近，我紧紧贴着墙根，两只脚几乎脚尖点地，周围的空间越来越少，我真的想不出，有什么东西，可以驱赶眼前的灰鼠大军。

被未婚夫谋杀，这事儿已经够丢脸，要是再在生死簿上写上我是被一群老鼠咬死的，那我简直不要再投胎做人了！

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站着别动，屏住呼吸，要么，趴下学猫学蛇叫，千万别动……嘿嘿嘿”

就在老朽诡异的笑声传来那一瞬间，脚下的老鼠疯狂起跑，朝我极速冲来！内心的恐惧和抵抗让我顾不得老朽的告诫，我寻空闪躲，腿下却迅速爬上来灰鼠。它们锐利的爪子揪住我的裤腿，撕啦往上爬。

然而面对源源不断的灰鼠，不管我甩掉多少只，一定会有更多只爬上来。就在我应接不暇的空当，一只灰鼠已经爬上肩头，对着我的脖子狠狠一嘴咬下！

“啊！”

剧烈的痛感迅速传遍全身，四肢一抽搐，整个人活生生倒在地上。我感觉得到脖子上的血被老鼠吸走，更看得见它们蜂拥而上，遍布我身体的每一处。数不清的痛感，此起彼伏，斜看着左牢的老朽，我恍惚看见他长曲的指甲缓缓伸直，犹如一柄利剑，迅速刺向我的眼睛！

生无可恋地看着老朽，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说，在死牢，除了他们俩，没有人能活下去。

我所在的死牢，不是等候死刑的牢房，而是空无一物，无人看管的死牢，得不到任何援助，等死的牢！

这绝望的想法从脑中升起时，后背却突然袭来一股凉风，大蛇嘶哑的声音由远而近，从小变响。与此同时，一声声如鬼魅的猫叫声，在牢中回响。灰鼠大军对这样的声音，似乎极其害怕，还未攻击上来的，已经开始四处逃窜。然而窜进我衣裳的灰鼠，却不停地躁动着，撕咬刮扯我的皮肤……

就在我已经感觉身体的血快被吸干的时候，老朽利剑般的指甲，竟然从衣领伸进我的衣裳里，随即一声声凄惨的叫声从内里传来。当那诡异的长指甲从我的衣裳里离开时，上头串起了一长串血迹斑斑的灰鼠……

当地牢之中再次平静时，恍若隔世。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只看见泛黄的囚衣破了无数的口子，斑斑的血迹染在上头，从中还依稀能看见血迹从身上往下淌。

我错愕地看着地板上的血，翻开衣裳破烂的口子，却没看到任何一道口子。明明流血过多，却就是没有一丁点儿的伤痕存在。

“你到底是谁？”

转头看向拿走我蛇环的老头，他手里正拿着蛇环，嚅动的嘴唇和双眸，透露着敌视。

相比这个，我却注意到，蛇环的鳞片收缩，尾巴缓缓进入蛇口。当牢中的蛇鸣声戛然而止，蛇环也停止了变化，那些秩序井然的鳞片，紧紧贴着身子，一动不动，浑然死物。

“刚才，蛇鸣的声音，是它发出来的？”我盯着蛇环，仔细回想鬼差送我重生时说过的话：蛇环在，人在。蛇环亡，魂灭。

那就意味着，蛇环的存在与否，和我的生死密切相关。但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它会变成真正的蛇！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等圣物，非圣人不能驾驭。”老头儿一脸冷绝地看着我，目光之中，充满戒备和鄙夷。

我：“……”

所以这话翻译过来，我就不是圣人，他是呗！

但到底是他们救了我一命，忍忍也就过了。我虔诚地鞠了一躬，说，“先生，这蛇环对我意义非凡，请还给我。”

他没有说话，紧紧盯着我，最后中气十足地哼了一声，背身面对我。

“先生，蛇环于我，生死相关，还望先生赠还！”经过刚才的事，这里的两个人，我知道他们本事不小，但除了客气礼貌一点，我没什么可做的，但蛇环，我必须拿回来！

“丫头，别白费力气了，他认定的东西，谁也拿不走！来，开饭咯！”

老头儿没理我，身后左牢的老朽却发了话，与此同时，鼻尖飘来一股特别明显的臭腥味儿，紧接着，一团淋漓的血肉，抛落在我脚边。一看清那东西，我立即一跳三步远，缩在墙角一动不动。

眼前的血肉，不是别的，就是之前被他串走的灰鼠！那被戳爆的眼珠黏在地上，血迹斑斑的模样，就像在盯着我。它身上的那层皮，被精巧地剥下，赤裸裸的，都是肉和血管……

刺激的视觉冲击，引起我胃里一阵胃酸翻滚。而下一刻，让我更震惊的事发生了。

拿走我蛇环的老头儿，一伸手，将血肉模糊的灰鼠两指拎起来，一口生吞下去，连骨头都没吐。

另一边的老朽嘿嘿抱怨了他一句，接着对我好生客气地问，“丫头，你要不要来一只？”

“呕……”他特别顾及我，然而一转头，我再也忍不住，我再也忍不住，胃里仅剩的东西，一波接一波奔涌而出。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牢里的老鼠蟑螂见他们就跑！这么血腥的手段，我简直能想象自己身上的皮被活生生剥下来，只剩下血淋漓的肉……

吐得两眼昏花的时候，我又听到左牢老朽一本正经的解释，“这可是你在外头一辈子都吃不到的好东西，这全身上下，每一块，都是鲜嫩嫩的人肉啊！呐，你看这眼珠子多有神？明显就是吃人吃多了，成了精！你再看这四肢，灵活敏捷，肌肉发达，跟人那是没一点儿差别！对了，还有……”

“呕……”刚缓过来一点，我又被他的话刺激地再来一波。胃里的东西已经空了，苦水不住地往外吐，那种欲生欲死的感觉，竟然直接引起了胃痉挛。一阵狂吐和胃部抽搐，抽空了我仅剩的力气，斜躺在地上，我只眯着眼看见左牢的老朽，津津有味地吃着指甲串上被剥了皮的老鼠，嘴里还不住念叨，“老家伙，你说今儿的老鼠，味道咋这么香呢？难道是因为有小丫头的味道？”

身后的右牢老头儿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但是吧砸吧砸的声音，显然也是吃得门儿香。

“丫头，就剩这最后一个了，你真不吃？”左牢的老朽舔着手指，意犹未尽地盯着我。我忍着恶心转了个头，这时候肚子里却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我顿时察觉脸上发烫。

他又说，“啧啧啧，说你年轻吧，你还真年轻！你知道咱这儿是什么地儿嘛？没人看，没人管，一天三餐全靠这些小家伙。你不吃它们，它们就该吃你了！哎……你诚心要成为食物，老朽也拦不住，只是你死后到了地府，千万告诉阎王，给这些小家伙些好投生，别一个劲儿地往这儿来，让老朽吃吃吃，死都死不了啊！”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