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一簇“哒哒哒”的马蹄声从我们的身后响起。我转过头去，大皇子司寇凌岩正带着一群人坐在马上，风风火火地朝这边赶过来！

“参见明王殿下！”马蹄声停下来的时候，我随着他们一起行礼。

两年多的时间，司寇凌岩脸上阴鸷不减反增。

虽然这一次去治理瘟疫是一件苦差事，但是相对于在朝廷上根基不那么深的司寇凌岩来说，能够被皇帝重用怎么说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聂将军快些平身吧！时间紧急，我们尽早出发！”

我抬头，看见司寇凌岩身后的人。其中几个胡子花白的人我是认识的，他们是皇宫里的御医，住在皇宫中的两年里，我见过他们。

路上我们几乎没有怎么休息，这次瘟疫来得很紧急也很迅猛，我们是夜以继日地赶路，终于在第三天早上的时候，来到了青州的地界。

这里的境况果然就像在消息里面所写的一样，一路上哀鸿遍野。不知道这两日又死掉了多少人。

我们一路风尘仆仆，快马加鞭赶到了知县衙门。

来迎接我们的是一个中年的男人，自称姓梁，我看见肚子肥得快要掉到地上了。

他见我们到到来，满脸神采奕奕的样子。尽管他努力地想要装作悲惨戚戚，可是我完全看不出来他对眼前的灾难有什么忧心！

“罪臣参见明王殿下，参见护国侯！”看见他快要变成球状的身体伏在地上，我一点也没有感到滑稽，心里满满的都是恶心！

“梁大人免礼！现在青州的情况怎么样了？”两天的赶路，司寇凌岩估计平生也没有吃那么多的苦，现在声音都已经沙哑了。

“回明王殿下的话，此次瘟疫来时凶猛，到现在整个青州城已经死了三千多人。这些人多数都是老弱病残和小孩子，大夫说是因为他们身体弱，抵挡不住瘟疫的侵袭。这两日依旧连续不断地收到有上报的死亡，人数比前几日稍微减缓了一些。”

这个梁大人说话的时候，顺便瞟了一眼我们的神色，估计是看出来我们现在很疲惫吧！他十分来事地说道：“几位大人，客房已经准备好了，您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带路吧！”司寇凌岩说道。

去客房的路上，我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县衙内，亭台楼阁玲珑精致，池馆水廊清幽秀丽，十米多高的假山峥嵘挺拔，气势雄伟，山下荷池曲径，泉水叮咚。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官府的县衙内部竟然也会这般玲珑雅致，一个官员办公的地方都快要被装点成为山水园林了！此处的曲径通幽与外面的场景相比，简直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区别！

到了住所，除了司寇凌岩，聂云辉和那几个带来的御医都没有心情睡觉。我稍作安顿以后，便带着雪姨，随着他们一同出去视察。

现在的境况比我们方才进城时见到的还要惨烈：整个城池里透着死气沉沉，随便走在任何一条路上，我都能够看见有人死了被抬着往坟地的方向走去！

路上的行人大多面容枯槁，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亲人死去的悲伤，还是因为对于死亡的恐惧？

“娘！你不要死！娘，你快醒醒！你答应过我，明年要给我做好看的新衣服的，你快醒醒！三儿不要新衣服了，娘你醒过来好不好？”

我路过一家茅屋的时候，里面正好传出来了一个小孩的哭喊声，听起来绝望而无助，就像一个雏鸟永远失去了庇护一般。

我情不自禁地走了进去，一个大约五岁的小孩子正伏在一个女人的遗体上放声大哭：“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你家里的其他人上什么地方去了？”

“死了，都死了！爷爷和奶奶前天死了，爸爸去年上山砍柴的时候摔死了……”

我转过头，正好看见聂云辉站在门口。我没有说话，黯然地走出茅屋。没过多久，我就见到几个年轻的汉子走进了那里，把那个女人的尸体从茅屋里抬了出去。

身后，那个孩子的哭喊声越来越远。我没有回头，我知道，这些事情聂云辉都会处理好的！

“病人的脉象都甚是奇特，历朝历代的病案中从未见有记载，这是闻所未闻啊！”

“是啊！老夫自幼随父学医，行医五十载，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病！”

“老夫历经两朝，曾经被先皇和陛下派遣参与过多次对付瘟疫的灾难，也从未见过如此棘手的病。”

……

在前面的那片稍微空旷一点的地方，司寇凌岩带过来的那几个御医正聚在一起。远远地，我听见了他们讨论的声音。

棘手？自然！

我阅遍了天下医术，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疾病！

进入青州城时我第一眼看见那些中了瘟疫的病人时我就发现了，这次的瘟疫远远比我先前想象得还要艰难！

我们一行人巡视一番，回到衙役的时候，司寇凌岩已经睡醒了。大厅里，他看起来威严而阴鸷：“几位卿家，这次的瘟疫来势很凶猛，大家已经出去看了一圈，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吧！”

“殿下，此次的境况与往年不同，不仅病势急、发展快，病人的症状也是千变万化。老臣几位经过商议，尚未得出明确的治疗药方。经预测，这次的瘟疫对付起来将会异常艰难！”

我看了看，说话的正是那位“参与过多次对付过瘟疫”的那位王御医。

司寇凌岩眉头紧锁，他思考了一阵，眼睛突然看向我：“聂青枫，本王听说你曾经跟从过多位遁世名医学习，你怎么看？”

我站起身来，拱手行礼：“回明王殿下的话，小人经过仔细查看，跟几位御医的见解相同。但是，不管疫病该怎么对付，目前该有一些基本的预防措施都该开始办了。”

“聂公子说得对，现在，凡是患了疫病的人都应当全部隔离起来！县衙要开始熬制一些基本的预防疫病的汤药，凡是还没有患病的人都应该要求喝下去！”另一位李御医建议道。

“殿下，还有一件最为难办的。”方才说话的王太医神色颇为凝重，“所有因为瘟疫死掉的人都要用大火焚烧掉，不可以直接埋入土中。已经下葬了的，也要挖出来一起烧掉，以防后患！”

“什么？”听到这一句话，知县梁大人顿时坐不住了，“殿下万万不可！”

我也很惊讶，疑惑地看向那个“经验充足”的王太医。

我知道，从道理上来讲，王太医的建议虽然偏激了一些，但是也不是没有道理，历来瘟疫杀猪灭鼠也不是没有过；可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哦？为何？”虽然在王太医的建议的时候，司寇凌岩也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但是见到梁大人那样反应的时候，他又有些不满了。

“殿下，先前微臣曾经禀报过，前几天死去的人中有很多都是老人，他们都已经葬入祖坟了！那时城中的棺椁还是够用的，不像现在人死了直接埋入土中。如果要将他们掘出来烧掉，不就是相当于要挖人祖坟了吗？青州城一定会大乱的！”

众人忙点点头，这个肥头知县的话也是句句在理！毕竟他是这里的地方官，青州城如果真的乱了起来，首当其冲要受到责罚就是他了。

司寇凌岩像是被说动了，又像是顾虑到了其他什么事情，立刻点点头道：“这件事情先放一放，回头再议！梁大人，你先把方才说的其他几件事情办妥了！”

“是，殿下！”

“几位卿家！”司寇凌岩又看向这几位御医，“本王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令你们竭力找出应对瘟疫的药方！”

转身的时候，我分明看见王太医的脸上有些不一样的神色。一时间我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之，有些怪怪的！

“雪姨，派人去查查那个王太医！”出门的时候，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转头吩咐道。

——

已经两天了！

外面的死讯依旧连绵不断地被传到了这里！在这个巨大的草棚中，聚集了好多个瘟疫的病人。

同一种病竟然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症状！在这里，短短的时间中我们已经试验了好几百种药方，可是效果依旧不明显！每一天都有很多人死去！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聂云辉十分焦急地走到我这里，忍不住问道。

“再等等！”我一边修改者笔下药方的种类和剂量，一边看着刚喝过药的病人的反应，“好像一点点眉目了！大哥，我还要再想想！”

说完，我继续琢磨着笔下的这张方子。

我揉一揉发酸的肩膀，两个时辰前，我又一次同时开出了二十张药方。方才我观察了一番，似乎有一个病人的状况有一些气色了。

我激动不已，但是又不能十分确定，所以我需要将那个病人用的药方再稍作一些修改，然后让人重新将那方子熬二十份，分别给二十个病人喝下去。

两个时辰之后才能看出来效果，我不知道这下能不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