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雪的耳光打得我昏头转向，我也是有脾气的人，立马就骂道，泼娘们，我不是按照你的话做了吗，怎么还打人？！

我其实还是有点心虚的，因为我不知道那玉放的时机对不对，但这没来头的被人扇巴掌，换谁都不乐意。

“我不是杜雪，杜雪被你这个白痴给害死了！”她本来还想再打我，我舅舅在一旁干咳了一声，她就没继续了，但她这话却是让我傻眼了。

杜雪是活死人我知道，但怎么她明明就是杜雪，却说自己不是杜雪？

猛地，我反应过来了，一下子退到我舅舅那头，汗毛都竖了起来了，“老舅，她是不是被附身了？”

我话还没说完，杜雪性情大变，跟我印象里的她判若两人，转眼就朝我冲过来，扬起手就又要打我，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就抓住她的手，这下子俩人纠缠在一起，跌跌撞撞的，我跟她齐齐跌倒在地。

她毕竟是女子，气力比我小，打不过我，就扑在我身上又是掐又是咬，哭哭啼啼了起来，整个就是一泼妇。

“你还我妹妹！呜呜……”她占不到便宜，毕竟我力气大，也不知为何，直接就哭出声来。

我又是纳闷又是惶惑，这也不像是婶子附身啊，听老一辈人说，阴魂附身在阳人身上，说话语调什么的，就是阴魂生前的样子，可这声音听着还是杜雪本人啊。

我这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朝我舅舅发出求救的信号，我舅舅却是无动于衷，只说了几声好了别打了，但声音跟蚊子似的，扑在我身上的杜雪根本就理会。

一滴晶莹落在我脸上，我的脑子有了点思路，活死人怎么可能被附身？念头一生，我一下子发力，就抱住了她……

砰砰，砰砰……

在我感受到她心脏跳动的时候，我整个人脑子一片空白，这是怎么回事？

她身上的少女幽香，呵气如兰的鼻息，还有那眼泪鼻涕和悲痛的表情，比我都还真实，我就是再少根弦，也知道这柔软的身体是活生生的人了。

我的念头一波接一波，可这只是瞬间的事情，啪的一声，我又吃了一记耳光，然后被杜雪推翻在地，还被她骂了几声臭流氓。

杜雪这下子也不哭了，指着我的鼻子一通大骂，一会骂我是个大色狼，一会又让我陪她的妹妹，我却是呆呆地看着眼前这性情完全变了样的人，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我舅舅似乎也是有些厌倦了，一脸心灰意冷的模样，就跟杜雪说别闹了，先回牛角山吧，这里他来处理。

“更叔，我妹妹咋办？是不是连超度的机会都没有了？”我舅舅一开口，杜雪也不哭闹了。

我舅舅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就跟杜雪说过几天他回去牛角山一趟，到时候再说，还说现在还有一丝机会，但他得静下心来想办法。

他俩就这么说了一会话，根本无视我的存在，过了好一会，杜雪才狠狠瞪了我一眼，走到槐树后头，很快，一辆红色的小车就开了出来，没多会就开上了坟子山的水泥路（村里人为了方便清明扫墓而修的），就这么开走了。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也不知是用脑过度，还是被她的几个耳光扇的七荤八素，有些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就这么看着车子开远直至消失在我的视线当中。

“蠢蛋，发什么愣，还不过来帮我！”我舅舅一脸的嫌弃，就像是旧时的地主看不惯好吃懒做的长工一样。

等我跟他一起将那些作法用的白鸡埋了，最后只剩那堆篝火的时候，我舅舅才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我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杜雪还有一个孪生姐姐，也就是开车走的那个女子，叫做杜菲，她俩正是我之前猜到的那般，是瞎老头的孙女，而杜雪并非是活死人那么简单，但我舅舅也没明说究竟是什么个情况，但现在杜雪的处境凶多吉少倒是真的。

而我在表叔家遇到杜雪的时候，杜菲也从牛角山来到白坡村，这一切既是舅舅的意思，也是瞎老头的安排，而我舅舅并没有隐瞒他跟瞎老头的关系，亦师亦友，当初我舅舅的确是去了江西拜师学艺，入了瞎老头所在的门派，介绍人正是瞎老头……

我舅舅讲完这些，我只是大概知道了杜雪跟杜菲的事情，但对于我昏迷之后究竟杜雪跟我遇到了什么，他并没有讲到，而且杜菲这个性子火辣的小娘们为什么一早没有出现，而是在今晚过来，我也是不清楚。

我舅舅并没有打算瞒着我，而是重新坐到篝火前的土堆上，默默地看着火光，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当中，而我心头踏实了下来，只是安静地待在一旁，也是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杜雪难道是为了救我而遇到了什么？可那究竟是梦还是老道所说的术法空间？

“老舅，你说那老道折腾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在梦里杀了我？”我见我舅舅跟老僧入定一样，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才开口，便诺诺地低声问了一句。

他眼皮子一动，叹了口气，说道：“小宇，其实杜雪被纳入了魂瓶，并不怪你，是舅舅犯了错……那道士跟老巫婆不是一伙的，他也是来帮村子的，至于他的来历我暂时还不清楚，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义哥……”

我问，义哥是谁？

“小雪小菲她俩的爷爷，是个半瞎子，也是舅舅的救命恩人……”

疑团越来越大，但我想到我妈跟我讲过的关于那妇人的事情，心里头自个儿梳理了一下，似乎能看出了眉目来了。

我舅舅所说的义哥是瞎老头，而瞎老头十几年前就是远近出名的先生（我们村子的叫法），当年正是老村长等人去请来了瞎老头，为的就是对付那个妇人。

我妈虽然只讲了一半，但我这个大一的学生，脑子就是再不灵光，也是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莉莉堂伯等五六个当年的单身汉，之所以暴毙而死，肯定是跟这妇人有关，至于是这妇人亲手施法还是有人帮她，那我就想不到了，如果真有这个人，那就很有可能是我小老太。

“老舅，我有点不明白，这几天里头，我只看到你跟那道长在忙活着作法的事情，小老太根本就没见人影，现在你说道长也是帮我们村子的，那牛二怎么出事了，还有，杜雪……”

我舅舅说：“那道长跟我一样，都中了小老太的套，我早该想到让小雪来帮我，会让那老道误以为我是要来祸害整个白坡村，毕竟小雪跟真正的活人是有些不同……可当时老舅我认为这道长跟小老太就是一伙的，没想到……”

我舅舅连连叹气着，说他当时本来不应该去动二妮（婶子）的尸体，但那时候他并不清楚道长无害人之心，而且他让杜雪潜入灵棚，发现了棺材里有枯骨的时候，更加认定道长就是跟小老太一伙的，他还解释说让小雪帮忙，是因为小雪身上的气息跟活人不同，即使是那老道也不会察觉到异常，只会认为这是二妮散发出来的尸气。

“老舅，你让婶子跑到我床上，为的是什么？就不怕把我这个外甥吓死？”我似乎听明白了点什么，问道。

我舅舅解释说，他是担心小老太跟那道长利用婶子的尸体来行凶，所以借用我这属龙的又是雏子的至阳之身，压制住婶子，以防尸变……

“想不到，老巫婆太奸猾了，竟是利用盗魂法先是害了牛魁（牛二真名）……”他叹了口气，一脸的悔恨，“盗魂法本是最古老的方术里头的一种，牛魁被尖木穿身而死，相当于是被施法者用利器杀于阵局，而他本身死之前就已经是‘闹凶’之身，也就是说牛魁的魂魄已经被老巫婆利用术法盗走，一旦牛魁的魂魄被老巫婆再驱到牛魁的尸体，

那牛魁就会成为怨孽之体，刀枪不入，除了火烧，是杀不死的……”

刀枪不入？！我听到这，突然想到杜雪身上那块白棉布，也就是她所说的符咒，有些激动，就像是闷在一个屋子很久的人，突然可以出去走动，呼吸空气一样。

“老舅，这是不是红枪会的法术？”

我舅舅明显一愣，“小兔崽子，你怎么知道？小雪跟你说的？”

我点了点头，然后问他，“杜雪现在究竟在那？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你还说她的灵魂被老巫婆给拘了？”

“魂魄不全者，本就困苦无比，现在被老巫婆纳入了魂瓶，肉身又不知所踪……幸亏是小菲，要是小雪他爷爷在这里，小子，我估计你现在得去地府报到了。”

我舅舅这话虽然是调侃，但我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那咋办？我那时候听到我妈的声音，想不回头也难啊…”我有些无奈，同时也是莫名地觉得有一种冲动。

“老舅，那老巫婆现在在哪，她要是鬼那我无能为力，要是活人的话，你们怕她，我不怕，我得找这老巫婆！”

跟杜雪相处的时间虽然并不长，但这有着无比动人清澈的眸子的漂亮女生，管它是不是活人，至少此刻的我觉得亏欠她太多，要是只顾着自己，那也太不是男人了。

“当真？！”我舅舅眉角一抬，看不出他是怎么一个心思。

我舅舅的回答让我有些意外，但我还是没有犹豫，就说，只要小老太是活人，我就去砸了她的老窝，问她把杜雪的魂瓶藏那了。

“那好，姑且一试，希望明天义哥来之前，能有所收获，但是，小宇，这事很冒险，要是砸了，很有可能我俩都得跟那道长一个下场。”

我一愣，有些不敢想象，老舅，那老道怎么了？

我舅舅摇了摇头，闭上了嘴巴，眸子有些浑浊，看不出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