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说道：“你们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仇恨很煎熬，但是这不是践踏无辜生命的借口。因为仇恨，一个无辜的人就该死。我若不是生在乱世，我亦不会逐鹿天下。战争，带来的是死亡和流血。如今战乱四起，一统天下，才能让百姓不再经历连年战争，让士兵可以跟家人团聚。”

司无和司情点头，“那主上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来一趟金陵，当然是好好逛逛，游山玩水。”我笑道。

“可主上不是跟百里玹胤下了约定？”司无不解道。

“嗯，不着急。百里玹胤这几天肯定让人盯着咱们，说话做事都小心点。”我敛起笑容，低声提醒道。

司无和司情都明白我的意思，这里是百里玹胤的地盘，想要监视我们，很容易。

我拿着那纸协议上楼，打开箱子，从箱子里拿出一个丝绸布袋，拉开布袋，拿出里边的书本，被血浸湿的手抄本，如今血已经干涸，字也还在。书写着，用的是遇水不化的徽州墨。

看着手抄本，我有些失神，这么多年过去了。唯一陪着我的只有它和……司宇的玉佩。

我放下手抄本，又从布袋里拿出一枚雕刻精致的玉佩，玉佩中间一个“宇”字，我眼眶微微发酸。

分开之前，他站在风雪中，坚定无比的对我说道：“公主殿下，司宇今生来世都愿与公主相伴到老，守护着公主。”

“司宇……”我朝着他的背影大喊。

他停下脚步，声音很轻很轻，“公主殿下，有件事司宇现在不说，只怕将来没有机会了。司宇，很爱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不管司宇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爱，他说的爱那么的深沉。

在我晃神的那一瞬间，他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之中。

如果，如果当时我发现司宇的异常，司宇也许就不会……

司宇的死，我自责，我怨恨。

自责自己糊涂，怨恨百里玹胤的狠毒！让司宇落得死无全尸！

我紧握着玉佩，司宇，你的仇，我一定会给你报。

百里玹胤，他不会活太久！

平定下心神，我收起玉佩和手抄本，把协议也一道放进去布袋中，包了起来。打开一个盒子，从里边拿出一个麂皮袋子，将布袋放了进去，再锁入盒子中。

我转过身，同司无和司情说道：“走吧，趁他们没监视我们之前，出去走走。”

司无和司情跟在我身后，出了门，我瞥了最尾处的门一眼，然后下楼。

——

门关上，火风跟坐在圆桌旁的百里玹胤和百里珏说道：“皇上，爷，她离开了。要不要派人跟上，看她去哪里？”

百里珏看向百里玹胤，百里玹胤手摩挲着茶杯沿，黑眸深沉，“暂且不用，青鱼还在忙点事情。”

一旁高大的无心问道：“皇上，要不要无心去跟着她？”

“她身边那两个人武功不弱，你若是跟了，定会被发现。”百里玹胤淡淡说道。

百里珏问百里玹胤，“哥，你当真要将她留下？”

“珏，你知道我的想法。她不是个简单的人，敢如此提出要求，杀了她，似乎有些浪费。不杀她，只能将她放在眼皮子的底下。我也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若是能帮上我，我也不吃亏。”

百里珏和百里玹胤私下里，从不用台面上的称呼，他们兄弟的感情很好。

百里珏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口，“你方才站在窗边，看见她的时候失神了一下，下楼梯时又失神了一次。你莫不是……对她一见倾心？”

“你想多了，对我而言，她就是一朵绽放妖娆充满剧毒的荆棘花，这样危险的人，只能是敌人。”百里玹胤顿了顿，“我失神，是因为她的眼睛让我想起一个人。”

面对百里珏，他从不隐瞒自己的心思。

百里珏一听，他知道百里玹胤想到谁了，那个唯一在他心底扎根的女人。百里玹胤为了她，修建了星辰宫，里边都是一切关于她的。

火风和无心相视一眼，他们也知道是谁了。那是皇上的逆鳞，不可触碰的逆鳞。

百里珏提醒道：“哥，她不是她。”

“我知道，她不是她，也不会是她。”百里玹胤说着，黑眸一沉，手一用力，手中的杯子碎裂开。他的她，无人能取代，也无人能相同。

百里珏见百里玹胤捏碎了杯子，他知道他又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他说道：“哥，你认为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国之后，能给她带来什么？”百里玹胤黑眸中的阴郁消失，取代的是带着杀意的锐利。

百里珏顿了一下，“江山。”

“没错，她想要的是晋国江山。”百里玹胤冷声道，“一个女子，想要夺下晋国江山。”

“让人去查查她的来历。”百里珏说道。

“不，她既然能如此自信的来找我，那她就已经将一切抹的干净。”

百里玹胤说着，站起身拿起茶杯的碎片，在桌上写下一个字，然后将碎片扔到一边。百里珏看到桌上一个“钟”字，他眉头皱了皱，“哥，你认为她是钟凯余孽的人？”

“或许，我在她眼底看到过一闪而逝的恨意。只有钟家的人才如此恨我，才想要我的晋国江山。”

百里珏顿时明白了，“所以留下她，也是在……”

“要她看着钟家如何消亡，要她自己去动手杀钟家的人。”百里玹胤提到钟家的人，心中的愤恨难忍，他恨不得把所有余孽都一起千刀万剐。

百里珏知晓百里玹胤对钟家的仇恨，他对钟家又何尝不是。他被钟家人喂下蛊毒，导致命不久矣。而百里玹胤最心爱的女子，被钟家人害死。一切一切的账，岂是能用深仇大恨来形容。

“哥，万一，万一她真能在半月之内，拿下南唐七座城池呢？”

百里玹胤负手背光而立，此刻犹如地狱深渊而来的阎王，“那就好好的物尽其用。”

——

金陵的热闹繁华，是我走过无数城市都比不上的。

侧面看，百里玹胤果真有一套，谁会想到几年前的金陵穷的连赋税都交不起。

人来人往，商队做买卖，杂耍叫喊，小贩吆喝。

我跟司无和司情随意买了些吃的，便往金陵最出名的藏书阁走去。

天之阁有个点设在藏书阁后边小巷的院子中。

七拐八绕，确定没人跟着后，司无和司情守在巷子口，我来到院子外，拿出钥匙开门。一般传递线索，不是特殊情况，都不会有人出现。

我进去拿了我要的线索，然后出门。

刚转身锁门，我嗅到淡淡的血腥味，继而听到急促逼近的脚步声，脚步声就在我身边，不等我做出反应，冰凉的触感架在了我的脖子上，一大手捂住我的嘴巴，粗犷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进去。”

我迟疑了一下，血腥味浓郁，他受伤了。

见我不动，他架在我脖子上的利器，稍微动了一下，“不想死，就走进去。”

紧接着，我听到巷子深处传来的吵杂声音。

看来，是来找他的。

我走了进去，他又说道：“把门锁上。”

我照做，我知道他不会杀了我。

待我将门锁上，他微喘息着，“不许喊叫，不许挣扎。不然我就杀了你，明白吗？”

我佯作听话的点点头，要挣脱他的束缚不是不可以，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什么处境被追杀，再决定他是否能活着，或者是不惊动对方，帮助他。

又或者，他让我想到了曾经的我，被人追杀，叫天不灵叫地不应，所以有了那么多一点同情心。

好一会后，我听到门口有脚步声，那人捂着我嘴巴的手也稍微用力，应该是来找他的。

门外有人低语着，我眉头一挑，那是游牧部落的语言。